第866章(1 / 2)







孔聖人忌日與天下儒生皆為大事, 每年二月二十一都有不少人趕來曲阜。今年自不例外,街麵上來來往往都是讀書人。賈琮今兒老早便讓柳小七拎了起來,立在客棧外頭負手瞧了半日, 感慨道:“人民群眾的文化水平真高啊。”遂跟著去孔廟湊了個熱鬨。

祭孔流程十分複雜,賈琮還沒看到三分之一就不耐煩了。本想開溜,偏他先頭仗著身邊的人武藝高強, 立在最前頭。如今身前是祭祀大典、身後是堪比後世黃金周旅遊的高密度儒生,根本動彈不得。隻得強打精神硬扛。饒是早上特意多吃了些,到祭典完成時眾人個個餓得前胸貼後背。回到客棧, 賈琮問大夥兒這祭禮好看不。眾人七嘴八舌道:“好看是好看,太久了!”“祭個祖哪裏用得著這麽久!”齊聲大笑。

次日, 賈琮拿著名帖上孔府拜訪。門口熙熙攘攘的。柳莊穿過人群宛如一條魚遊過水藻,直到了門子跟前拱手道:“煩勞大叔進去通稟:燕國周冀應邀來拜訪孔允憲公子。”

門子微驚了一霎, 回禮道:“原來是燕國來的客人。敢問是我們家大爺邀的?”

“是。”柳莊從懷內取出孔允憲贈賈琮的詩。

那門子接過來瞧了瞧,點頭道:“委實是大爺邀請的周先生。”

柳莊微笑道:“還望日後孔公子邀人做客直白些, 典故太偏我們不大看得懂。”

門子笑道:“令主既來了, 顯見他是懂的。煩勞小哥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聲。”乃一躬到地。

柳莊回禮:“多謝了。”回頭示意賈琮等過來。四周眾人已聽見他們是孔少爺邀來的, 紛紛讓路。

賈琮上前隨口道:“莊兒跟門子大叔嘀咕什麽呢?”

“不過是煩勞他報信罷了。”

“他怎麽跟你行那麽大的禮?”

“孔少爺那詩中典故,他一眼就看懂了。”

賈琮咧嘴:“孔家連門子都是大儒。”

不多時, 孔允憲親自接了出來,腳步如風迎著賈琮喊:“周先生!”聲容不掩激動。

賈琮有些詫異,含笑拱手:“孔少爺小小年紀博覽群書,我佩服的緊。”

門口眾人立時明白此人便是孔聖嫡傳後人, 紛紛作深揖。孔允憲四麵還禮。賈琮莫名看了他們半日,大聲問道:“你給他們家都施過粥麽?他們乾嘛都對著你行禮?”

柳小七大聲道:“看他祖宗的麵子嘛。”

“那乾嘛不去孔廟行禮?”賈琮道,“這麽小的孩子作了這半日的揖,可別把腰傷著了。”乃掃視了人群一眼,“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有個儒生喊道:“豈有此理!作揖豈能傷著?”

賈琮也喊道:“你們每人隻作一個自然不會傷著。點兒大的孩子腰腿都還沒長成,連著作許多個揖,真真不好說。你們是高興了,也不管旁人死活,橫豎回頭躺炕上不能動彈的不是你們。”

孔允憲忙說:“周先生低聲,晚生無礙。”

賈琮道:“我若不攔著,你再多作幾十個揖就不知道還無礙不。行了咱們快進去吧。”乃不由分說搭上孔允憲的肩往裏走。孔允憲終究少年書生,賈琮自幼習武臂力不小,登時被帶了進去。賈琮這時方低聲道,“陳子昂有詩雲,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樹林。何知美人意,驕愛比黃金。齊王盯你們家盯得如此厲害,無非是為了這些人罷了。”孔允憲眼中頓時露出一絲黯然。賈琮望天翻了個白眼——看意思因為孔家不肯聽話更換祭祀禮儀,齊王找人家麻煩了。

遂全然不搭理門外那些來朝聖的儒生,賈琮一行人跟著孔允憲直入後堂。孔允憲命人去前頭請他父親,說有要緊事。沈之默笑向那報信的小廝道:“不論衍聖公陪著的那位官兒多大,我們先生都比他官大。”孔允憲坐著沒吭聲。小廝恭謹的走了。

不多時衍聖公便來了。此人果然隻有三十多歲,形容清俊氣度雋雅,一瞧便是個有學問的。孔允憲替二人介紹。賈琮忙站起來拱手:“孔先生,你好。”衍聖公還禮。

二人落座,衍聖公道:“前幾日多虧周先生相助小兒,不勝感謝。”

賈琮道:“人家問了我、我回答罷了,不值一提。隻是孔先生為何會允許齊王管孔小少爺叫先生?不大合規矩吧。”

衍聖公苦笑道:“我何嘗不曾推辭?三番四次推不掉。”

賈琮道:“晚生覺得,這種事三番四次推不成,三十番四十次也必須推掉。隻有一個人能從出生起就受到天下人的敬重——太子。白眉赤眼的便得了王爺器重,自身又沒有實力自保,難怪鳳子龍孫都想朝你們家下手。”

孔允憲不禁問道:“周先生可是知道什麽?前幾日你不是說不來的?”

賈琮道:“實不相瞞,當時我弄錯了點子事。我以為戲樓上那宗熱鬨乃是齊王的幾個兒子因奪嫡而爭鬥,後來才知道殿下們不過是傀儡,實則為幾個世家之爭、並世家內鬥。曲阜立時變得安全了。我趕緊跑了過來。”

衍聖公忙說:“聽聞王爺查抄了許多人家。”

賈琮點頭:“還沒到時候,眼下是各式各樣的李代桃僵。快了。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蟬殼脫乾淨之後就該肉搏。到時候刀刀見血你死我活。咱們躲得遠遠的,看最後誰輸誰贏、誰僥幸逃脫誰英勇背鍋。”

衍聖公搖頭道:“我這裏也不安生。王爺派人來借我們家古本,說要修一套儒學全錄。”

“借書?”是了,孔家的書庫裏頭還不定多少珍稀古本呢。賈琮思忖片刻道,“這事兒,隻怕他不是近日才起的念頭,應該惦記很久了。想以家族之力對抗朝廷,恕我直言,縱是孔家也做不到。他這次打發人來借、沒借著,下次他也許就會派奇人異士來取,或是乾脆讓衍聖公病逝。孔少爺還是個孩子,哪裏鬥得過他們?或是如上回戲樓上那般,直朝孔少爺下手也不是做不到的。”

孔家父子聽前頭已經是麵色難看,到後頭便齊聲驚呼:“什麽?!”

孔允憲急問:“戲樓上那事兒是朝我的?”

賈琮假笑了一下:“你們文人再有學問,終究鬥不過明槍暗箭,更不用提火.槍火炮了。寫戲本子的吳離先生,旁人不認得,孔少爺總認得。”

衍聖公麵色一沉:“他與外人合謀害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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