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0章(1 / 2)







齊王派兵去清河縣捉拿崔氏族人, 不料才走半日的功夫便著了道。

上頭本來吩咐速去速回,言下之意便是到地方抓人就走。領頭的將軍收了崔家賄賂,在清河耽誤一宿。因恐回去遲了受上司責備使勁兒趕路, 兵士疲倦不已,中午過後愈發昏沉。遠遠的望見前頭路邊有座房子,正是他們昨日來時曾到過的一家飯館, 遂停下暫歇。

有個犯人給了囚車前的兵士一錠銀子,托他求將軍過來話說。將軍走到那囚車旁。裏頭的犯人是兩個二十出頭的青年,說話的那個生得鼻直口闊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好人, 另一個仿佛在生悶氣。那人從囚車中低低的伸出一隻手。將軍會意,也伸手過去, 從犯人手中接過一塊玉牌。犯人低聲道:“這是小人祖父年幼時,先帝禦賜的。”將軍身子一震, 攥緊了玉牌。犯人又道,“小人等皆疲乏口渴, 求將軍許小人也買口茶喝。賣茶處必有水井。若熱茶不夠, 井水也成。”

將軍細看那玉牌乃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正麵是蘭花, 背麵刻了兩句詩。他不大認得字,瞧半日瞧不出寫的什麽。整塊玉牌水頭十足毫無瑕疵。乃點點頭, 貼身收了預備回去給他兒子。遂含笑道:“今兒趕路委實辛苦。也罷,就給你們弄些水喝。”

進了飯館一瞧,還有三四撥客人在此歇息。東家到後廚查看去了,夥計還是昨日的那幾個。熱茶將將夠兵士解渴, 囚犯縱給了錢也隻能喝井水。好在這些囚犯並無怨言,都謝謝官差大人賜水。將軍暗自讚揚崔家不愧是大族,族人好生懂事。不多時,便看眾兵卒個個瞪大了眼,口角邊流下涎水來,你揪我扯往後便倒。將軍心說“不好”,拍案而起。誰知他自己亦頭暈眼花,“撲通”倒下。心中洞明,身子麻木動彈不得。

夥計驚呼:“這是怎麽了!”

“莫急莫急,不與你們鋪子相乾。”便看那飯館後頭轉出一個人來,笑嗬嗬道,“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這廝從崔家出來,斷乎少不得收人好處。小的們,細細搜查!”眾客商齊生應“是。”

有個客商道:“大王,囚車裏頭那些如何處置?那都是清醒的。”

大王瞥了他一眼:“什麽如何處置。上好的貨品,男的賣去南美、女的賣去吳國。他們身上定然沒少帶著值錢之物,連衣裳都是好料子,統統上平安州賣去。”

另一個客商道:“依我說,他們人也不多;把兄弟們全都喊過來,剝掉這些鷹爪孫的衣裳咱們穿著,當一回官兵如何?大王也做一回將軍。”

大王坐在桌子上翹起二郎腿俯身打量了那將軍會子,悠悠的道:“有趣,就這樣吧。”客商們歡呼,一擁而上剝下齊軍的軍服。當時齊軍都還沒徹底昏迷,隻光著眼麵麵相覷。

幾個夥計早軟了腿,跪地求饒:“各位好漢,不與小人相乾!”

那大王笑道:“雖不與你們相乾,我們卻嫌官府呱噪。你們暫等等,我們做完買賣自然放了你們。”乃喝令小的們綁了。又有人推著已五花大綁的東家出來丟在夥計們一處。耳聽一陣哭爹喊娘,官兵們陸續睡死過去。

醒來時已是下午,他們發覺自己人全都躺在官道上,囚車和馬不知去向。將軍嚇得渾身冰涼。四處尋找,銀票匣子蹤跡不見,倒是方才得的那塊玉牌還在。他本有心猜疑可是崔家所為,偏如此要緊的玉牌竟沒取走?仿佛又不是了。尋回飯館,裏麵東家夥計跑得一個不剩,櫃台中竟還擱著銀錢。雖砸了差事,依然得回去複命。將軍收好飯館的銀子,垂頭喪氣領人回到都城。

盧大人聞報大驚,拍案吼道:“遇上了黑店?!你速速從頭說明白!”

這將軍苦著臉道:“去時也在那兒吃了,好好的;誰曾想被賊人盯上。”不敢隱瞞,他從頭細細回稟,末了從懷中將玉牌取出。

柳莊從屏風後頭走出來看了看,道:“先帝曾命內務府做羊脂白玉的十二月花牌,莫非就是這個?聽說太皇太後那兒有個牡丹的。”

盧大人奇道:“柳先生還知道這個?”

柳莊微笑道:“我打小在宮中長大,紫禁城裏頭一磚一瓦皆熟絡。”盧大人愕然。柳莊接著道,“不過我並沒看過這個。不知王爺可看過沒有,拿去煩勞他老人家認認。”

盧大人思忖片刻道:“縱然是真的先帝禦賜之物,未必就不是崔家作為。”

柳莊道:“南美太遠。打發人去吳國人市找找,看能買到他們家的女人不能。再上平安州……平安州有些難辦,大半鋪子都銷贓。”他想了想,“舉國上下除了燕國,都有人市。怎麽就想著賣去南美吳國呢?魯國楚國不是都更近些?外洋也是東瀛最近。”

盧大人不覺讓他引著跑:“會不會賊寇本是吳國人?”

那押送的將軍立時喊道:“大人!賊人有吳越口音!”

另一個陪著他進來作證的親兵道:“那大王是齊國口音,提議假扮官兵的嘍囉才是吳越口音。我還聽見了蜀國口音的。”

柳莊哂笑道:“倘若真是各地賊寇所為,崔家也算自作自受。這些人原本散在各國,偏是他們召集而來。如今崔家倒了,綠林人立時反噬其主。真真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盧大人捋捋胡須長嘆一聲,歉然道:“隻是王爺答應柳先生的買賣……”

柳莊道:“有多少算多少,橫豎不短王爺銀子。日後若還有罪官,不拘大小隻管給家姐留著。”

盧大人笑道:“令姐好大的氣魄。”

柳莊道:“家姐識貨。村夫莽漢能頂什麽用?讀書人可用之處大了。再說,英吉利是個島,皇宮猶如堡壘,宮外西洋人皆聽不懂中國話,整個歐洲常年打仗。他們縱生了十萬個心眼子也玩不出花招來,除去死心塌地幫著家姐再無別法。”

盧大人嘆道:“這一趟,牽扯進來許多本官的舊同僚,本官也於心不忍。雖說是去外洋……好歹是條出路。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

柳莊含笑道:“也算是化胡了。”

盧大人登時連連點頭,拍掌道:“不錯不錯!亦是化胡!”

後遂取了玉牌送去給齊王觀看。齊王一瞧,果然是先帝所製的那套當中一塊,他自己年幼時曾在先帝身上看到過桂花的;有回義忠親王詩做的好,先帝賜了他塊梅花的。齊王不禁慨然:這東西何等珍貴,崔家子弟竟拿去跟押送的官兵換水喝。乃摩挲賞玩半日,十分喜歡。盧大人瞧他那模樣,便知道他信了事兒不是崔家做的。本來疑點重重還可再查,如今乾脆作罷。那位將軍因獻上玉牌,非但沒被責怪,還得了兩盒點心的賞賜,人生十分刺激。

另一頭,燕軍劫走了囚車,拐入一條小道。方才的山大王乃柳小七,賈琮這會子扮作尋常兵卒騎馬在前,順著山風唱了起來:“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鬥哇——”眾兵士跟著和起來:“嘿嘿嘿嘿參北鬥哇,生死之交一碗酒哇——”甚是熱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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