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9章(1 / 2)







是夜疏星淡月, 薄雲輕風。長安太守朱巍早已下衙回府,坐在書房看公文。忽有門子進來回道:“老爺,門外來了個客人, 風塵仆仆的,說是要見桐大爺。”

朱巍一愣:“要見桐兒?”

“是。”門子道, “老爺曾說,莫隨意放人見桐大爺。他又不曾給名帖。故此奴才們不敢胡亂帶進來。”

朱巍思忖道:“問他姓什麽, 哪裏人氏。”門子答應著走了。朱巍又喊,“且慢。”門子趕忙回來。朱巍又想了會子,皺眉道, “都是那個劉豐出的餿主意,不關城門……他倒是甩袖子跑了。今兒太晚了,打發那人走吧。”

“是。”

過了會子,那門子又來了。“老爺, 外頭那個人說,這都快三更天了, 找客棧不容易, 找太守老爺家容易。他累了,要桐大爺給他安置客房, 見不見沒關係。”

朱巍拍案:“混賬!”

門子道:“那人說他是桐大爺的債主, 桐大爺欠了他不少賬。”

朱巍皺眉:“他說他姓什麽了沒?”

門子一縮脖子:“額……老爺方才說打發他走,奴才就沒問。”朱巍瞪了他一眼。門子忙說,“奴才這就問去。”言罷撒腿就跑。

門子才跨過門檻,朱巍喊道:“站住!”

“老爺!”

朱巍想了想:“不用問了。你直上桐兒院子裏去, 告訴他。”

“是!”門子一溜煙兒跑了。

朱桐的小女兒原本就是狗也嫌的歲數,前陣子在京城又讓那幫孩子帶野了,大晚上領著兩個哥哥爬上屋頂數星星。朱桐是個書生,隻立在院中喝他們下來。孩子們不肯動彈。倒是他媳婦劉淨乃將門之女,學過些功夫。見丈夫喊他三人不動,乾脆挽起袖子自己爬上去逮人。正鬨騰呢,門子來了。

朱桐聞報一愣:“我欠他的賬?我何時欠人家賬了?”

劉淨在屋頂上問道:“多大歲數?什麽模樣?”

門子仰頭喊道:“回桐大奶奶話,三十五六歲,生得虎背熊腰好不威風,比桐大爺約莫能高個半頭。穿著絳紫色的箭袖,背了個包袱,瞧那意思當是趕了不少路。他騎的馬極威風,像是軍馬。”

劉淨思忖片刻:“他姓什麽?”

門子又縮脖子:“這個……奴才還沒來得及問吶……”

朱桐與媳婦互視了片刻:“這能是誰?”

便聽他們家女兒在屋頂喊:“大舅舅喜歡穿絳紫色的衣裳,他有好幾件呢!”

朱桐一愣:“他不是不樂意同我搭檔麽?”

劉淨思忖道:“不論是不是,你先見見。”朱桐點頭,命門子領那人進來,又喊兒女快些進屋去。

不多時,門子提著燈籠推開院門。客人進門頭一句話是:“竟不大習慣燈籠了。”

朱桐挑眉:“使慣了清油玻璃燈?”

“是。”客人掃了他這院子一眼,“真落後。紫禁城都開始鋪設電纜了。”朱桐啼笑皆非。

二人進堂屋落座,朱桐親自倒了茶捧上前:“大舅哥一路風塵辛苦。”來者便是劉戍,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舉起茶盞一飲而儘。朱桐遂回了自己的座位,喊丫頭倒茶。劉戍抬起下巴翹著二郎腿瞧他。朱桐道,“不用看我。那事兒我不道歉,各為其主。”

劉戍噎了噎,拍案道:“你們做得也太絕了!糟蹋我們爺倆一片赤誠。柳騫讓我爹以外戚執國,你又來娶我妹子……”

朱桐忙說:“娶你妹子是真心的。若隻是為了得個信任娶張家姑娘,嶽父那麽多女兒我何苦隻要阿淨?”

“還不是因為我妹子替你生了個兒子!”

“對啊!”朱桐理所當然道,“我那麽大歲數光棍一根,不該娶個媳婦生個兒子麽?”

“你……胡攪蠻纏!”劉戍賭氣又仰脖子吃乾淨茶水。

朱桐乃笑道:“你不是說不來長安的?”

劉戍沒好氣道:“賈琮拿不出別的人手,非逼著我來。你當我願意?瞧見你便不痛快。”

“那就沒法子了。服從命令是革命的基本素養。”又吃了兩口茶,朱桐遂說起秦國朝廷現狀。

饒是小秦王聰慧明理,秦國依然落入了外戚亂朝的俗套。這太後姓庾,祖父本是刑部侍郎,京城大亂那陣子死在方雄之手。其父為翰林院修撰,當時正在與同僚一道修書。先秦王分封西行,庾翰林舍不得走,留在京中。隻是後來燕王也不曾重用於他,依然編撰些不打緊的書籍。庾太後的兩個哥哥每科考試每科不中,至今仍是兩個秀才。小秦王登位後,庾太後便寫信回京,勸說父兄來長安。庾翰林見兒子難以在京中謀到出路,也隻得來秦國投奔女兒。

要說小秦王也算個明白孩子。年紀雖小,頗知道該聽誰的話。他的師父崔先生告訴他,庾翰林一心鑽研學問,兩位庾家爺們考不取科舉、可知皆非大才。故此他隻將庾家父子三人安排了閒職。庾家頭幾年也頗為安分,終究人生地不熟,且一家之主庾翰林有些迂腐。

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何況樹並不欲靜。王爺年幼,太後的父兄豈能沒人勾搭?日子一長便不知生出多少事來。這爺仨漸漸的嫌棄官小無權,跟秦王鬨騰。秦王終究不是賈琮那種妖怪,漸漸扛不住外祖父舅舅,給他們的官也越來越大。官場之上,但凡有無能者占了高位,下頭便什麽牛鬼蛇神都出來了。庾家幾位不是對手,時常被人當槍使。

前幾年,秦王偶遇蜀國大商人劉豐,被其氣魄遠見才學折服,不顧滿朝官員反對硬是拜了他為相。秦國國力大增。誰知劉豐不知何故忽然堅辭相印而去,秦王惋惜不已。命朝中蕭規曹隨,續用劉丞相所定的國策。繞是如此,稅銀依然驟減。秦王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哪兒出了問題。

數月前魯國傳來消息,劉豐上魯國輔佐劉侗的四子劉戈去了,不足一年的功夫便幫著劉戈鬥敗了劉侗長子劉戍。秦王看著情報,心裏不知是個什麽滋味。接著便是東瀛燕屬吞並其二屬統一東瀛島,魯相朱桐失蹤。

秦王的師父崔先生並未在朝廷任職,隻專心教導秦王學業。他指著報紙道:“朱桐是秦國人。”秦王猛然睜大了眼。崔先生道,“此人是個大才。這趟雖輸了,輸給燕國並不冤枉。劉丞相也是趁他在東瀛才能相助劉戈奪下魯國的,否則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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