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1 / 2)







晉國二殿下遇刺後第十五日夜晚, 三殿下府中收到一封信, 信中寫了十二個數字。正納罕呢, 後門忽然來了一車草料,說是有人送給三殿下的。

新皇城司已在晉王各位兒子的府門口布下人手。那細作見此事蹊蹺, 遂趁夜溜回衙門報予上司。甘可熙聞報,暗恨老三府裏掐得緊,自己接手這差事時間太短, 全然來不及插人進去。恰在此時, 外頭有人送進來一張帖子, 乃是快活樓的粉頭荷香邀他相會。帖子反麵拿墨筆勾出了一副北美地圖,在棲鵬港處標了一麵紅色的小點兒。地圖和小紅點皆香, 想是那粉頭拿眉筆胭脂畫的。甘可熙心知, 他叔祖父甘雷就率軍駐紮在棲鵬港。前幾日自己突兀一封信將姐姐送走,論理說這會子還沒到趙國呢,難道叔祖父能掐會算、打發人要錢來了?

太監上青樓, 暗有幾分心酸。甘可熙拿著帖子袖手而出,一個親衛跟了上來。甘可純失蹤後晉王將此人派了來,顯見有監視之意。甘可熙自然不能讓他跟著, 隻說自己要獨自去見個人。顧不得那人再三糾纏,徑直走了。

出門才一會子, 甘可熙便覺察到那人在暗暗跟著自己。他想著,倘若這粉頭是甘雷的人, 必有法子困住那親衛不讓他靠近偷聽, 遂扮作沒發現。立在路口思忖片刻, 雇了輛馬車直奔快活樓。

從馬車上下來,甘可熙不用回頭就知道那尾巴還在呢。樓前有兩個粉頭正在攬客,甘可熙無事人一般走進去,指名要見荷香。不多時便來了個小丫頭領甘可熙上樓。走進荷香的屋子,迎麵是一架大雕花屏風。小丫頭隨手將門關上,拉了甘可熙繞過屏風。這兒是個套房,簾幕重重。

來到裏間,案頭斜倚著一位美人,含笑撥了兩下琵琶:“大官人可願意聽曲子?”

甘可熙隨意坐下道:“也好。”

“大官人想聽什麽曲子?”

“姑娘隨意。”

美人嫣然一笑,拿起琵琶撥開了。琴弦錚錚,正是十麵埋伏。那小丫頭替美人和她自己各上了一盅茶,甘可熙跟前卻沒有。聽她口裏道:“大官人吃茶。”頓了頓接著道,“你們姑娘就是荷香?”甘可熙聞聽大驚:她的聲音與自己一模一樣。小丫頭又道,“正是。”這回是她自己的嗓音。甘可熙明白了,這小丫頭擅模仿旁人說話。

隻見屋子中間的地麵忽然掀開一個大洞,從裏頭探出半個身子來——正是燕國的賈琮。賈琮笑嘻嘻招招手,鑽回去了。甘可熙躊躇片刻走過去一瞧,大洞有半丈見方,下頭垂著一架梯子,賈琮正順著梯子往下走。甘可熙撩起衣襟也跟著下去。待他整個腦袋沒入下層之後,那地麵便合上了。

下頭也是一間屋子,與樓上的陳設一模一樣。賈琮道:“晉王挺看重你的,派了兩個人一明一暗跟著你。樓上那位瞧著耳力不錯。”

甘可熙皺眉:“王爺找我有事麽?”

“有。”賈琮道,“甘先生看來這個。”遂領著他來到案前,見那案上豎擺著許多骨牌。

甘可熙瞧了他一眼:“抹骨牌?”

“抹骨牌哪有這樣擺的。”賈琮道,“這是多米諾骨牌,一種西洋遊戲。”甘可熙皺眉細看了半日,沒言語。賈琮指著多米諾骨牌道:“這東西是這樣玩的。”

乃一根手指頭輕輕撥倒了最邊上的一塊。這骨牌頓時倒下,又帶倒了旁邊那塊。骨牌們如流水一般一塊接一塊倒下去,聲音清脆悅耳。當最後一塊倒下時,案上的骨牌已排成了晉國疆域的模樣。甘可熙深吸一口涼氣。

賈琮道:“甘先生在書庫任職多年,飽讀史書,當知道卑梁之釁的典故。多米諾骨牌也就是這個意思。一件或幾件小事引發連鎖反應,最終成了大事。”

甘可熙挑眉:“什麽大事?”

“先生請坐。”賈琮徑直坐在案旁。甘可熙也在他對麵坐下。賈琮乃正色道,“馮紫英勸我,等骨牌倒到半中間的時候再來勾搭甘先生。我想了想,易早不易遲。”

“勾搭?”

賈琮點頭:“勾搭,不是拉攏。拉攏,靠近即可;勾搭得把你勾上船,然後就下不去了。”

甘可熙麵上紋絲不動:“憑什麽。”

“憑我想不出來你為何還要替晉王賣命。”賈琮認真道,“沒有理由。他並不信任你,還是先睡了你姐姐、待你姐姐懷上胎兒之後他才敢用你。”甘可熙身子動了一下。賈琮托起腮幫子,“甘姑娘已被甘元帥接走。對了,他們棲鵬港原本應該叫做洛杉磯,英文Los Angeles,失落的天使之意。我想著,西洋的天使有翅膀,我們的大鵬鳥也有翅膀,就叫棲鵬港吧。這個名字取得有意思吧。”

甘可熙神色驟變。棲鵬港之名乃是燕軍剛到北美時定的,尋常以為取名者為甘雷。原來竟是賈琮所取。那時候世人還在猜賈琮究竟有沒有投靠燕王司徒磐。他乃眯了眯眼:“這港名,是賈王爺向燕王舉薦的?”

“當然不是。”賈琮道,“是我寫信跟甘雷商議的。他覺得不錯,就同意了。當時他還在京城沒走呢。”

甘可熙盯著賈琮。許多人以為甘雷與賈琮這二位從沒見過麵。“你們那時候便熟絡了?”

“比那早幾年。”賈琮道,“四將亂京師之後沒多久我們就是一夥的了。那會子……他應該算是太上皇的人?還是先帝的人?甘將軍當時明麵上是先帝的人,暗中早已投靠太上皇。太上皇失蹤後,由於一個美麗的誤會,他以為我是太上皇的忠臣,特特跑來認同夥。後來我就把他同化了。”他笑道,“算算我的運氣真不錯。本以為自己會白手起家,結果先把義忠親王的人收了,又把太上皇的人收了,如今把燕王的人也收了。先帝最有本事的兩個兒子和最有運氣的一個兒子,班底都在我手裏。不過……”他乃看著甘可熙,“這些人能到我手裏,是因為他們先自相殘殺。”

甘可熙默然良久,沒接他的茬。“賈王爺警示我們王爺不要換世子,該不會是知道藺東陽的未婚妻與世子乃舊相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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