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四章(1 / 2)







蜀國朝廷做事極快。說要廢了教坊司,沒幾日便當真開始解散了。眾妓有家的回家、有親的投親, 沒有去處的暫且安置在世子開的工廠做工。恢複良民身的女子們個個感激涕零, 各自替世子求佛求神祈福。成都貴女自此沒了一項恐懼之事, 更是敬慕世子。而世子舊年才剛剛學成歸來,世子府正在新修, 連個側妃都還沒娶呢。小姐們忍不住向父兄打探世子生的什麽模樣。聽說他眉清目秀十分俊俏, 皆暗動芳心。各家的老太太、太太們也忍不住趁請安之機向王太後、王後打探世子何時選妃。

王後隻拿國事繁忙含糊著過去,王太後喜在心裏。她想著, 大孫子又能乾心地又善生的還俊, 可得好生替她選個媳婦。乃笑嗬嗬招來王後商議。王後心裏急的跟油煎似的, 麵上隻愁著眉道:“晏兒想過幾年再娶媳婦呢。”

王太後道:“他歲數不小了,他老子跟他這麽大的時候他都好幾歲了。”

王後嘆道:“晏兒個子矮,模樣又生的跟個小姑娘似的, 立在一群年輕人裏頭不大威風。她遂想著, 過些年她還能再長高些,歲數大了歷練多了也能威風些。再娶個年歲小些的女孩兒, 能壓得住。”

王太後笑道:“他想什麽呢?他是世子, 單單這一節便能壓過整個蜀國的男人去。個子矮怎麽了?曹操和他差不多高, 晏嬰比他矮的多, 這兩位可都沒有我孫兒好看。你哪裏知道。自打我孫兒勸說他老子廢了教坊司, 舉國的姑娘都想嫁給他呢。再說, 他日夜忙碌, 也該有幾個人照看才是。”王後還待再辯, 王太後擺擺手, “你是他母親,不可事事由著他。罷了,我老婆子還沒老,我把著關,必替他選幾個稱心如意的好姑娘。”王太後遂命人去照相館請先生給各家小姐拍照。

王後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心事重重回到自己院中。才剛進門,守院子的嬤嬤趕忙上前回話:阮家又出事了。

這回是阮三姑娘收到了一張薛箋。前兩日有個丫鬟不留神弄壞了一副畫兒,她命人打二十板子丟在馬棚裏關了兩日,再拖出來已是快不成了。薛箋上寫的分明:丫鬟若死了,阮三姑娘償命。

王後氣的麵如金紙:“這還了得!有沒有王法了?”忙打發去找世子。

一時那跑腿的小太監回報說:“世子已讓阮二爺請走了。”王後稍稍放了點子心。

世子此時已在阮府了,兩個表哥陪著她坐在書房裏,有人上後院取薛箋去。

阮二爺道:“世子,這個遊擊隊真真非剿除不可了。”

世子搖頭道:“剿除不了。背後勢力太強。”

阮家二位爺們同時問道:“不是方雄餘孽麽?”

世子嘆道:“委實是方雄餘孽,人家就不能找靠山麽?若沒有今兒這樁事我還隻是懷疑,事到如今已可以篤定了:聯邦在後頭幫襯他們。”

阮家兄弟大驚:“聯邦?!”

世子苦笑道:“從薛箋隱喻薛定諤我便起了疑心。本想著,但凡我們蜀國治世清明、百姓有前程無冤屈,遊擊隊就失了市場。如今看來是不能了。此事明擺著。主子打死個奴才,遊擊隊要主子償命。依著蜀國的律法奴才不是人,而聯邦諸國都已廢除奴隸製了。遊擊隊依照的是聯邦律法。我縱然是世子,也不能讓蜀國官府替奴才主持公道。這是在逼著我們廢奴。”

阮家兄弟互視了一眼。阮大爺道:“岑叔提過數回廢奴,奈何朝議實在過不了。”

世子搖搖頭:“動了各位大人的根本,自然過不了。這等事何必朝議?直由我父王下令不就完了?”

正說著,薛箋取來了。世子拿起來瞧了瞧,館閣體,方方正正。阮二爺見來了個他妹子屋裏的大丫鬟,隨口問道:“那丫頭弄壞了什麽畫兒?”

大丫鬟瞧了世子一眼,支支吾吾的顧左右而言他。阮大爺乾脆道:“去把畫兒拿來。”大丫鬟有些受驚,又不敢不去,白著一張臉走了。

不多時畫兒取來,眾人一瞧,霎時全都麵色尷尬。本以為那丫鬟必是弄壞了什麽古人名作,誰知竟是副工筆小像。雖已撕成兩半,拚合起來一眼可看出畫的是世子,惟妙惟肖十分相似。

世子想了想:“自打回成都,我並沒有見過表妹們。”

阮二爺也道:“三丫頭何時畫畫兒畫得這麽好了?”

大丫鬟垂頭道:“是我們姑娘買來的,十五兩銀子呢。”

世子身後一個跟著的幕僚略帶戲謔道:“那麽貴?”

大丫鬟道:“聽說如今漲到二十兩了。”

世子細細端詳了會子畫像,問道,“你們姑娘在哪兒買的?”

大丫鬟哭喪著臉道:“殿下別問了,我們姑娘不會說的。她若說了,旁的小姐就買不到了,到時候少不得責備她。”

世子道:“有人侵犯我的肖像權,我不能不維權。這賣家非但要找到,他的非法所得我還得索賠。”乃命人“收起來,查去。”手下一個長隨忍笑將畫像卷了起來。世子慢條斯理的道,“你們府裏也得好生查查。遊擊隊怎麽知道有個丫鬟被打了?二位表哥都未必知道。”

阮家哥倆同時一嘆,阮大爺道:“從收到薛箋便開始查了,愣是沒查出什麽來。”

世子皺眉,半晌道:“我關掉教坊司,便是猜那裏頭絕少不了別國和遊擊隊的細作。那些女人皆是官宦親眷,聰明者極多。且都是無辜受到牽連者,怨氣必重。又能接觸我國官員,不知多少情報從酒杯裏枕頭旁飛走了。如今看來,各家的下人當中也必不少。”

偏這會子一個婆子急匆匆跑進來回到:“那小賤人快不成了!”

眾人大驚。阮大爺立時命:“不許讓人知道!將她送去西郊莊子上養傷。”

世子掃了眼案頭,硯台裏恰有先頭不知誰寫字留下的餘墨。她立時隨手攤開一張大雪浪紙,取出筆筒裏頭最粗的那管毛筆,寫道:我設法廢奴,你們放過她。乃命人將這張紙貼在阮三姑娘屋裏,告訴兩個表哥:“我去報社,你們安排人仔細防護三表妹。”遂匆匆離去。

次日,《成都周報》出了特別刊,頭版頭條粗略說了說阮三姑娘收到薛箋一事,之後登了世子所寫的一小段文字。她道:古人雲,不知者不罪。阮三姑娘將將十四歲。無知幼女心智未全,並不知打了人二十板子關兩日會如何,隻當是種小懲戒,絕非故意害人性命。且眼下之律法允許主子隨意處置奴才,阮三姑娘並未違法,也沒人告訴她打死奴才是不對的。倘若事先有人告知她不得傷奴才性命,她必然不會那麽做。故此遊擊隊此舉為“事後法”,即根據已發生之事修改規則,再以新修改的規則來判前事,於法學上最錯誤不過。

阮大爺拿著報紙問世子:“這個管用麽?跟賊盜講道理。”

世子道:“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倘若遊擊隊當真隻是方家餘部在主持便沒用,方家跟我祖父有血海深仇。但假如是聯邦的人說了算,少不得考慮我的話。聯邦要的是將蜀國律法漸漸修改成和他們相類,最要緊的一環便是廢奴。我拋出這麽大的誘餌,他們不會不接的。”

阮大爺問道:“蜀國廢奴於他們有何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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