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六章(1 / 2)







湘王使人拿著寇阿桂的照片進京查訪去了。寇阿桂與晁遜都頗閒, 每日或是在家教寇得寶分辨顏色形狀、或是領他出門認識街道物什, 倒也自在。

寇得寶愛上了街口一家老店的三鮮麵, 每日經過那地方便走不動路。三人便每日去吃。這日早上他們又來吃三鮮麵,鋪子裏人多,有個儒生跟他們拚桌,隨口閒聊。儒生自稱姓鄒,在鄂國為吏。奉上官之命來湘國辦事, 時間寬裕四處閒逛。乃打聽長沙有何處可遊。

晁遜笑道:“長沙我來過無數回, 愣是不知哪裏好玩。”

寇阿桂道:“奴才倒是聽說過幾處。”遂說了定王台天心閣等幾樣古跡。

晁遜道:“這些有什麽好玩的。集市廟會、戲樓茶社,或是玉帶街、文廟坪才是好玩之處。我們平素也不大走遠,隻在左近逛逛, 故此不大知道。鄒先生若也不過是散個心, 前頭官帽街倒熱鬨, 待會兒我們順路指給你。”

鄒先生笑拱手道:“多謝。我隻略買幾樣土儀便好。”

一時吃完了麵,寇阿桂替寇得寶擦嘴。晁遜見短短半個多月寇得寶臉上已見了肉、不像個小猴子了,微微含笑。四人一同起身往官帽街而去。

才到街口,乍見前頭圍了許多人。寇得寶人小好奇、兼近日讓他爹和晁醫生慣得膽兒大了些,便想往裏鑽。寇阿桂恐怕人多衝撞了誰, 拉著不許他去。晁遜尋了個路人打聽。

原來有父女二人來長沙投親,親戚沒找到、老頭病了。那姑娘便借錢給老子治病、終沒有治好。如今爹也死了、債也欠下來。萬般無奈, 在街頭賣身葬父。那路人嘖嘖道:“可惜了那標致模樣, 字兒寫得好生齊整。”

寇阿桂聽罷將兒子暫交給晁遜, 自己擠進去瞧了一眼。晁遜從懷內取出玩具來逗寇得寶, 引著他離人群遠些。一時寇阿桂出來, 笑嘻嘻道:“昨兒三爺答應給誰買布老虎來著?走,買去。”

鄒先生忙問:“那賣身葬父的如何?”

寇阿桂道:“模樣兒真真出挑,一身孝服楚楚可憐。字兒也委實寫得不錯。可惜了,還不定落到什麽地方。”

鄒先生看著晁遜道:“她要多少錢?要不我買她下來放了、總好過淪落風塵。”

晁遜與寇阿桂同時脫口而出:“不可。”

二人互視一眼,晁遜拱手道:“鄒先生自便,隻當我二人什麽也沒說。”

鄒先生忙說:“二位,有何不妥麽?”

寇阿桂有些躊躇看了看晁遜。晁遜思忖片刻,引著他們到路邊僻靜處。乃向鄒先生道:“先生若有心幫她……”他問道,“阿桂,她要賣多少錢?”

寇阿桂道:“回三爺。欠了七十兩銀子,加上二十兩棺材錢,共要九十兩。”

“你方才說她姿色尚好?”

“極好。”

晁遜道:“鄒先生問問那姑娘,她可是誠心想賣身。若誠心,可雇輛小車去人市。如今因聯邦各國都已廢奴,人市貨源緊張,年輕美貌的女子實在緊俏。她若還會寫字,賣個五百兩定不成問題,且很快就能賣出去。到時候除去還債和棺材錢,她還能得四百一十兩私房。大方點給車夫二兩車錢,還有四百零八兩。”

寇阿桂啞然失笑,鄒先生啼笑皆非。寇阿桂笑道:“三爺才說誠心賣身。還有不誠心賣身麽?”

晁遜笑道:“若不誠心賣身,穿過這官帽街便是太平街。太平街上的彙豐錢莊有一樁小額貸款服務。她可向那錢莊申請緊急小額貸款,錢莊替她出這九十兩銀子,她到錢莊安排的工廠做工、拿工錢抵債。”

鄒先生點頭道:“晁先生便是因為這個不讓我買她的?”

“那倒不是。”晁遜道,“咱們湘國這些年國運不差,工廠商鋪都多。但凡不好吃懶做,會寫字之人賺到九十兩沒那麽難。隻是難免有些女子,仗著年輕貌美、不願意辛苦勞作。寧可上大戶人家當小妾,多少能使喚個把奴才。九十兩也不少了,尋常百姓定不會買她。我看鄒先生也不像是家境富裕之人。那女子已淪落到要賣身的境地,竟給她老子買二十兩銀子的棺材,可知落難之前大手大腳慣了。鄒先生養的起她麽?”

“這……”鄒先生果然遲疑了。過了會子又問寇阿桂,“阿桂,你也是此意?”

寇阿桂哂笑道:“奴才沒想三爺這麽多。奴才方才看那債主雖長得凶神惡煞滿臉橫肉,腳下竟踩著一雙舊棉鞋,不像肯借給外地人七十兩銀子的主兒。這女人還不定什麽來歷,保不齊是誰家的仇人從窯子裏雇來個粉頭,給心慈麵軟的公子哥兒下套。咱們多管那閒事作甚。”

晁遜連連點頭:“阿桂言之有理。其實我才一聽說此事便覺得有哪裏不對。”

寇阿桂問道:“哪裏不對?”

“說不上來。”晁遜道,“醫生的直覺。”

幾個人一笑,拱手作別。鄒先生仍掛念那女子,依著晁遜所言好心提醒她去。

晁遜寇阿桂領著寇得寶上街閒逛。買了幾樣小玩意,前頭有個算卦攤子。算命先生見過來兩個閒人,趕忙招攬生意。

晁遜笑道:“我是無神論者。阿桂你算不算?”

寇阿桂道:“運勢要來則來要去則去。我一個奴才,萬事皆由主子做主,算也無用。”

二人便要走。誰知寇得寶看上了人家攤上掛的旗子,眼巴巴瞧了半日又去瞧他老子。晁遜便說:“你這旗子多少錢?我買了。”

算命先生捏著胡須道:“這位先生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來日必前程無量。我替先生算上一卦、不要你的卦金還將這旗送於小哥兒如何?若算得準,先生當了大官再來賞賜小人。”

“不必。”晁遜道,“我既不信,算來無用。你不賣便罷。”他指了指街對麵一家繡坊向寇得寶道,“得寶,咱們去那兒買這旗子好麽?”

寇得寶立時點頭,拉著寇阿桂往對麵跑。三人無情的撇下了算命先生。不一會子,方才那鄒先生走了過來。算命先生低笑道:“不上鉤。”乃說了一遍經過。鄒先生點頭,轉身也去繡坊。

繡坊裏,寇得寶見了這麽多五色繽紛的物件,已將方才那算命旗子給忘了。鄒先生踏入繡坊,拱手喊道:“晁先生!”

晁遜忙還禮道:“鄒先生,巧的緊。”

“不是巧。”鄒先生道,“我特意尋找晁先生,一路打聽過來。”乃道,“方才我依著你的話勸說那賣身葬父的女子,她千恩萬謝尋彙豐錢莊去了。”又向寇阿桂道,“那個大漢原來不是債主。債主恐怕逼人當街賣身之事傳出去不好聽,花了二百文錢雇了他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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