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俏臉紅得滴血,直勾勾地望著大公子。
衛辭青卻隻是淡定挑眉,神色如常平靜,越過她兀自往外走,到了門口才發覺她還愣在原地,喚道:「還不快跟上?」
花顏揉了揉滾燙的臉頰,兀自平復自己的心跳與思緒,心想今日定要忍住,定要勸住公子。
想著,花顏才轉身小跑跟了上去。
花顏亦步亦趨地跟在衛辭青身後,無人說話,隻是走著走著便發覺走位不對,「公子,奴婢記得這似乎不是去浴房的路。」
「本相說了要去浴房?」衛辭青反問。
問的花顏一噎,要非這樣說起來,大公子確實沒有說過要去浴房。
很快,花顏便見到了府中那常年緊閉的院子。
牌匾上赫然幾個大字:
浴墨軒。
門口候著的小廝見到大公子,便連忙躬身行禮,「公子。」
說著,忙將那大門推開,領著大公子和花顏進去。
甫一進入,便是撲麵而來的熱氣形成的白霧,花顏隻覺渾身發暖,甚至平日穿著用以保暖的衣物,眼下都隻覺得厚重多餘,這浴墨軒的陣陣熱氣同外麵冰天雪地的隆冬形成了鮮明對比。
未等花顏說話,身旁便有兩名丫鬟迎了上來,「姑娘,請隨奴婢們來。」
花顏看向大公子,見他神色如常沒什麼起伏,便福身回禮:「勞煩。」
說著,便隨著那幾位丫鬟去了耳房。
起初花顏並不知曉要做什麼,還是進了耳房中,瞧見了桑桑才安心了些。
「姐姐,來更衣吧。」桑桑瞧著她笑,手中托盤上真是早已準備好的衣裙。
花顏走上前,雖不知曉究竟是要做什麼,但左不過最後要去伺候公子的,也沒了從前的牴觸。
任由幾名丫鬟在自己身上倒騰,問桑桑:「你是何時等在此處的?」
桑桑朝著花顏狡黠地眨了眨眼,貼心地解釋:「當然是在公子回了府徑直來尋姐姐那時就來了。這處別院是公子入仕之後買下來的,雖說不如丞相府那樣大,但也是應有儘有的。這浴墨軒本是公子沐浴的院子,其中物什和丫鬟小廝們都隻用伺候公子沐浴。隻是公子向來喜靜,加之平日公務繁忙,便不拘小節地在浴房中草草了事也就是了。隻有公子閒暇且偶有雅興之時,才會來這浴墨軒中。」
偶有雅興。
這四個字不僅昭示了衛辭青屬實還不錯的心情,更是昭示了花顏今夜將麵臨怎樣一場難打的仗。
她還心道縱使要禁慾,也用不著府醫同她再三囑咐,原來府醫那再三囑咐是在提醒她千萬要勸住公子。
花顏沒忍住捏了捏眉心,正欲說話低頭便瞧見自己身上的衣物。
不。
應該說…是幾層水雲紗。
光景朦朧又神秘,更讓人遐想連篇。
花顏忙攔住要給她貼上花鈿的桑桑,抓住她的手道:「公子可曾吩咐了我一定要穿這身衣裙?」
桑桑聞言,頓時明白花顏的意思,想要勸說花顏:「姐姐…這身衣裙很是合適的……」
花顏出聲打斷:「你隻說,公子可曾吩咐一定讓我穿?」
桑桑看了看花顏,又看了看耳房中的丫鬟們,都是齊刷刷搖頭:「未曾。」
「那便是了。」花顏一心想著府醫的交代,擔心衛辭青的身子,況且他渾身的舊傷確實應該好好休養。好主顧可萬萬不能出事。
花顏忙紅著臉將一旁另一套保守的衣裙拿過:「我穿這個便好。」
「姐姐!」桑桑實在拗不過花顏,隻能妥協。
花顏穿了身齊腰襦裙,同特意準備的那身比起來,算極為保守。
她跟著小廝進了正堂,四角的夜明珠散發出柔和明亮的光,映照在四處懸掛的月雲紗上,被偌大浴池熱湯中散發出的熱氣輕輕一吹拂,宛如朗月而下的清冷月光,唯美而神聖。
那高大頎長的人影立在浴池旁,身著純白褻衣,明明隻著一身褻衣,可周圍月雲紗上宛如月光的微光散落他身旁,襯得他渾身清冷,如同遺世而立的神祇。
花顏很難形容眼前見到的景象,無需看見公子俊朗的容顏,隻是背影便足以與明月媲美。
身邊的小廝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花顏就站在離衛辭青不遠的地方,那人明明就站在不遠處,她卻覺得宛如天涯海角,無法企及。
她與他,原就隔著天塹。
卻不想,不遠處修身玉立的人像是不用看便洞察她的躊躇猶豫,轉身睨了她一眼:「傻站著做什麼?」
花顏如同大夢初醒,心驚自己竟會看大公子看得如此入神,明明是日日朝夕相處的容顏和身影。
她垂眸一步又一步地走上前,低聲道:「奴婢伺候公子寬衣。」
衛辭青揚起雙臂,姿態清冷矜貴,目視前方像是在沉思,並未去瞧身邊的花顏,隻是任由她寬衣。
花顏輕手輕腳地將大公子的上衣褪下,搭在一旁的紅木衣托上,「公子請沐浴。」
顯然衛辭青思索著什麼大事,想的入神,也並未有逗弄花顏的心思,邁步便進了浴池。
冒著熱氣的浴湯眨眼間將他的褻褲浸濕,逐漸攀上他冷白如玉的軀體,蔓延著將他潑墨般的長發散開。
花顏慶幸於公子心中思索大事,未曾瞧見她的穿著,也未曾有旁的心思,否則公子一旦興起,她實在難以抵抗。
她小心翼翼地跪在他身側的浴池邊伺候,衛辭青要什麼,她便遞什麼,不敢有絲毫差錯。
像是察覺出她的緊張,衛辭青當真沒有再同她說話,正在花顏祈禱著今日如此便是最好之時,隻瞧見大公子朝著她的方向伸手。
花顏登時緊張起來,卻又看見他隻是用指尖點了點她麵前的那塊浴巾帕子。
她福至心靈,忙拿起浴巾帕子為大公子搓背,一旦涉及到背和肩身,花顏便不可避免地清楚看見他背上那頗多的傷疤。
從前她也是認真瞧過的,在為公子上藥揉腰之時,她幾乎能分辨出他身上哪道傷口是由什麼造成的。
比如腰後那道,便是刀劍等鋒利之器,如此角度和長度,可見當時那人應當是想要從背後將他攔腰斬斷。
比如背上拿著深淺不一的,便是不久之前荊刑留下的。
還有肩上的,是她幾次三番咬出來的牙印,雖說消了不少還剩下淺淺的凹痕。
原本瞧見他的傷口,花顏是有些心驚膽戰的。
後來竟生出幾分心酸憐惜之感,到了如今她已經能清楚記得每道傷口所在位置。
又想到病中迷迷糊糊看見的血冰窖,那陰森可怖的狗籠子和各種各樣的刑具,她竟覺得詭異的同傷口吻合在了一起。
花顏忍著想要輕撫上去的衝動,隻能用帕子輕柔擦上去,鼻尖卻有股酸澀湧了上來。
下一刻,便聽見他低啞的嗓音,染著些許不解:「又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