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二人走出的位置,正對麵是另一個甬道入口。
“這裏……我大概知道了。”沈星遙拉上淩無非的手便跑了進去,沒多久便看到了光。緊跟著,眼前便出現了一片茂密無比的林子,昨夜瞧著之所以壓抑,是因為甬道所在的山包外還建了一片廣闊的簷邊。
二人十指緊扣,穿過林子往村內奔去,卻嗅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你說……這是怎麽回事?”沈星遙望向淩無非,小聲問道,“所以幻境消失,是因為施術之人已經……”
淩無非伸手扶額,不敢再想。
“可那個巫祝……能殺得了那個巫祝的人,得有多大的本事?”沈星遙心懷後怕,卻突然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原來所謂的分教,就是這樣的一幫烏合之眾,我教典籍,竟會收藏在這樣一幫不知所謂的廢物手裏。”
這個清脆又冷厲的聲音,不是竹西亭,還會是誰?
“她……她怎麽會……”沈星遙不自覺退後一步,愈覺難以置信。
初次相見,在玉峰山裏,沈星遙以一敵二,絲毫不露敗象。可如今,那個女人卻輕而易舉將她完全無可奈何的對手,斬於眼前。
所以,那個關於冥池水的傳說,究竟是真是假?
竹西亭又是經歷了何事,不到二載光景,身手已突飛猛進到了這般境地?
沈星遙仍在恍惚間,竹西亭幽幽的話音卻已到了耳邊:“喲,原來這裏還有兩條漏網之魚。”
沈、淩二人同時抬眼,卻在看清眼前人的一刻,眸中幾乎同時流露出難以置信的光。
眼前的竹西亭,五官依舊是當初的模樣,不一樣的,是那滿頭青絲,儘已轉為霜白,瞳孔裏散發出妖異的紅光,好似一隻活鬼,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二人。
淩無非明知不敵,卻還是伸手將沈星遙護在了身後。
“有趣。原來我要的東西,已經落在了你們手裏?”竹西亭的目光停在沈星遙手中書冊上,手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去。
“你要如何?”沈星遙咬牙問道。
“不如何呀,隻是覺得你好奇怪。”竹西亭眼波從沈星遙臉上淡淡掃過,忽地發出瘮人的笑聲,“這你都怕啊?那你娘親要是在世,你不得被她嚇死?”
“你這話什麽意思?”沈星遙意欲上前,卻被淩無非死死摟住腰身,一把抱了回來。
“沒什麽意思。”竹西亭背過身,話音冷而縹緲,“冥水之底,天星珠,那才是聖君大人乘星槎而去後,留給天玄教一脈最為強大的力量。”言罷,即刻向密林外走去。
“你把話說清楚,什麽天星珠?同我娘又有什麽關係?”沈星遙大力掙脫淩無非的製約,飛快追出林子。
“沈星遙!”淩無非見狀不妙,趕忙跟了出去,卻見林外村中,除了滿地屍身與那似鬼非鬼的竹西亭,還有一個人。
謝遼。
這個自封千麵玉郎的男人,正背靠一棵老樹,悠哉坐著,聽到沈、淩二人的聲音,方慵懶扭頭,瞥見二人的剎那,忽地嗤笑出聲。
“還真是打破砂鍋問到底啊,”竹西亭目光忽地變得狠厲,回身伸出右手,五指之間,竟似憑空生出一麵無形的屏障,將沈星遙阻隔在她身前二尺餘外。
跟在沈星遙身後的淩無非瞥見此景,驀地瞪大雙眼,僵在了原地。
而沈星遙的身子,也被這股莫名的力量,生生按倒,轟然跪地。
“這……這豈是人間會有的力量?”沈星遙渾身顫抖,眼中俱是震撼,隱隱還似夾雜著一絲惶恐。
竹西亭唇角微挑,冷笑道:“你以為,若沒有這天星珠,你能活到現在?”
沈、淩二人同時震住,朝她望了過去。
“當年張素知身陷苦戰,力儘身殘。她原不願受天星珠之力,卻為了能讓腹中的孩子活下去,又茍延殘喘了一年。”竹西亭道,“你以為為何你肩上會有道疤?又為何隻有遇見我天玄教的人,才會顯現?那是她不願被此物異化,在生下你之後,自行了斷時,天星珠出體,灼傷所致。”
竹西亭說這話時,望向沈星遙的目光,既有嘲諷,又有不屑:“從前我痛恨這種生活,想要把你拉攏過來。可如今我改變了主意,淪為妖魔又如何?隻要這天下無人能夠攔得住我,我便暢行無阻,想如何便如何。你也最好不要阻攔我。我偏要看看,是她張素知拚儘全力留下的這個凡夫俗子活得更好,還是我這留在教中的聖女更能呼風喚雨!”
言罷,她抬手指向淩無非,笑容越發瘮人:“他很愛你是嗎?那就好好等著,看他在這千夫所指之下,能愛你到幾時。”
竹西亭收手背身,與謝遼一先一後走遠。
到了此刻,沈星遙周身束縛之力終於消失。
可她渾身上下,已不剩絲毫力氣,一時之間頹然向前栽倒下去。
淩無非快步上前,將她接在懷中,與她一道看著竹西亭與謝遼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林深處。
“沈星遙……沈星遙……天星珠……遙亙千裏……”沈星遙口中喃喃,“原來,我的名字……是這個意思……”
“她剛才提到星槎。也就是說,所謂聖君,其實就是天人……”淩無非雙目微闔,周身顫抖,仍舊未止。
“天人……”沈星遙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堯登位三十年,有巨槎浮於西海,槎上有光,夜明晝滅……那分明就不是人間之物,豈是我等凡人,能夠戰勝?”
“不論如何,先做好眼前的事。”淩無非覺出她渾身綿軟無力,便即將她打橫抱起,輕吻她額角,柔聲說道,“就當是她善心大發,沒把典籍拿走,我們劫後餘生,便是萬幸。”言罷,闔目深吸一口氣,緩緩調整心緒,平複呼吸,旋即抱著她往密林外走去。
與此同時,在叢林深處,謝遼走到竹西亭身側,幽幽問道:“方才,你為何不將書典收回?”
“為何要阻止她?”竹西亭冷笑,“難道那薛良玉,不是我們的仇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