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離別易銷魂
“你再如何忌憚我,也不該將此事透露給外人!”淩無非怒極。
“我並未對她說過。”唐閱微亦思不得其解。
“你們不是當麵交換過東西嗎?我早就猜出來了。”段蒼雲得意道,“這可不能怪我,你們不收留我,我當然得給自己謀個出路。”
“我真是想不明白,顧旻做過何事,到底同我有什麽關係?”淩無非心緒複雜,一時按捺不住,將壓抑許久的困惑與不滿,儘都宣泄了出來,“我若真有心害她,當初謝遼誣賴我,我為何不否認,還要一力承擔罪名,又為何要去玄靈寺,平白受單譽一箭,落下病根?就算一切都是我的算計,當中多少不可控之事,我又怎敢冒險?人之本性,趨利避害,我有什麽膽子,要拿自己的性命、前途做賭注,隻為換取美色?是什麽樣愚蠢的腦袋,才能做得出這種得不償失之事?”
唐閱微不覺攥緊了拳,神情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卻在此時,徐菀的身子忽然癱軟下去,倒在地上,七竅流出鮮血,猙獰可怖。
“阿菀!”沈星遙大聲嘶吼。
她上回受的傷便未痊愈,加上方才受了徐菀一掌,到得此刻,已然力竭。
“別再拖延時間,”張盛手裏的刀,離沈星遙頂門又近了半寸,“交出來。”
唐閱微自懷中掏出書信,緩緩舉高。
“打開,讓我看看。”張盛唇角浮起一絲詭異的笑容。
唐閱微拆開油紙一角,露出當中物事。書信雖多,卻是一張張薄紙疊在一起,被風吹得頁角翻起,發出稀裏嘩啦的聲音。
淩無非迅速盤算著救人的法子,卻聽得空中傳來嗖的一聲響,本能一把拉過唐閱微,退至一旁,然而再一抬眼,卻見一道火光落在她手中的書信上,噌地點燃。
唐閱微本能鬆手,定睛再看,那些書信,已然化為飛灰,蕩然無存。
淩無非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心已沉至冰點。
沈星遙萬念俱灰,一時之間,不管不顧,握住段蒼雲架在她脖頸間的匕首鋒刃,大力奪了下來,反手刺入她腹中。與此同時,張盛的刀也落了下來,在她背後劃拉開一道三寸餘長的血口,皮肉迅速翻起,源源不斷湧出鮮血。
張盛得意不已,卻見一道寒光閃過。原來是淩無非已欺至跟前,一劍將他手中長刀斬為兩截,旋即斬出一記“空山”,直取他喉心。
其餘人等一擁而上,試圖保住首領,卻儘數被他斬於劍下,原本喧鬨的街頭,頓時變成血海。
沈星遙滿手是血,推開重傷的段蒼雲,撲倒至徐菀跟前,顫抖著伸出手指試探她的呼吸。
傀儡咒本身便是劇毒,兩度中招,如何活得下來?
沈星遙絕望已極,懷抱徐菀屍身,痛哭不止。
段蒼雲扶著傷口,本想爬開,卻被一支火箭射穿心口,當場斃命。
一個全無思想頭腦,自私自利的牆頭草,不論是誰都不敢容留。可笑她自以為這是為己圖謀,兩頭討好。來回算計,終究還是落得一場空。
張盛帶來的殺手,除了幾個有眼力見,溜得快的,其餘儘已斃命於淩無非劍下。
他以劍拄地,單膝而跪,仿佛已耗儘了全身的勁力。兩年以來所受之苦,經歷過的一幕幕,在他眼前不住閃現,尤其是在羅剎鬼境,陸靖玄倒下的情形,如利錐一般釘入他心口,疼得無法呼吸。
前人心血,多年經營;二載奔走,嘔心瀝血,一條條鮮活的性命,無一不是為了揭穿當年真相,還正道安寧,天地清平。
可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
這般境遇,已足夠將他徹底摧毀,哪怕方才對付的隻是些許蝦兵蟹將,根本不耗多少體力。
他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兩行熱淚順著鼻翼滾落,滴在衣襟上,洇濕一片,將浸落在衣衫上的血水,暈成一朵朵淒然綻放的花。
一陣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二人眼前。
沈星遙緩緩抬頭,朦朧的淚眼,正好對上那雙赤紅的瞳孔。
“她可總算是死了。”竹西亭嘖嘖搖頭,道,“真是費了我不少工夫。”
“原來這裏麵,還有你一份,”沈星遙笑意慘然,“滿意了?”
“很滿意。”竹西亭嗤笑道,“人是鬥不過天的,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你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沈星遙咬緊牙關,一字一句道。
“你說呢。”竹西亭唇角一彎,笑得意味深長。旋即,她得意轉身,姍姍走遠。
“竹西亭!”沈星遙突然抬頭,衝她背影大聲吼道,“當初剿滅天玄教,薛良玉就是罪魁禍首,害你不得脫身,被利用至今的也是他!書信燒毀,所有證據一筆勾銷,他逍遙在外,你便不恨嗎?”
“那些隻是你在意的,我卻不在意。”竹西亭獰笑,“隻要我想,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殺了他。我又不像有些人,非得費儘心思證明清白。”
說著,她回過頭來,唇角勾起,對著沈星遙露出詭異的微笑,一字一句說道:“隻要你不痛快,我就痛快。”言罷,仰麵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沈星遙垂眸,目光定定落在徐菀臉上,漸漸呆滯。
淩無非勉力定下心神,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輕撫她後背,卻不敢多言。
唐閱微靜立良久,忽然身子一軟,頹然癱坐在地。
沈星遙闔目深吸一口氣,強撐著試圖將徐菀抱起,卻自向後摔倒下去,正跌入淩無非懷中。
“你要做什麽?”他柔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