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我早早起來，洗漱完，等母親給我紮辮子。“把梳子拿過來，還有頭繩”。我將梳子跟頭繩拿給母親後，站在地上，母親坐在炕邊，母親生怕有一縷碎發，全給我紮裏頭了，梳不順的地方吐口唾沫，整個頭光的跟鹵蛋一樣，又疼又緊。“媽，太緊了”。“不紮緊點萬一掉了咋辦，學校誰給你紮。”我不情願地說:“哦，知道了”。拿著書包就走了，村裏比我大的都在等我，其實也不是在等我吧，他們等我哥，順帶等我而已。其實這條路我也走過幾次，是因為無聊，我跟黎秀秀從家裏一路狂奔到了學校。從家裏到學校的距離走路大概四十分鍾吧，每天都是來回走山路，風雨無阻。一路上他們嘰嘰喳喳的討論班上的趣事，我絲毫插不上話題，隻是緊緊跟在他們身後，路上有些下地乾活的人，在五六點的時候已經開始行動了。高年級的黎子年看了眼自己的表。“快跑吧，沒時間了，要遲到了”。我看著他們跑起來，我瞬間慌了，著急地追著他們，可他們個頭比我高，跑起來也快，我不敢停下腳步，因為這路，確實一個人也是不敢走的。終於快到了，那條路上，有一道小小的溪流，也就一米寬吧，我在那停下了腳步，始終不敢跨越過去，黎陽回頭看著我。“趕緊過來，要遲到了，老師打呢”。我滿臉焦急，卻始終不敢跳，我怕一腳跳進水裏。我無助地看著黎陽。“你慢慢來吧，你們第一天，不用著急，我先走了”就這樣他們扔下我向學校跑去。當生氣大於恐懼時，一切都可以解決。我狠下心來跳了過去，回頭再看那條溪流，確實也是不過如此。家裏。“今天中午吃啥，從家裏拿點菜，炒點菜吃饅頭吧，你們三都愛吃饅頭，還有那個是阿陰的藥，她這兩天有點感冒，給她拿上”“嗯，都行，給我裝包裏，我過會兒直接拿”。學校裏。我著急忙慌地跑到學校，不知道哪個才是一年級，因為是農村的學校，所以這個學校並沒有班級之分。遠處一個地中海，滿目慈祥，笑嘻嘻地衝我招手。“阿陰，過來，一年級報到在這邊”。我跑過去，一路跟他走到了教室，他將我帶到教室門口告訴我:“進去吧”。迎麵來的全都是陌生麵孔，在這之前，我的生活裏隻有一成不變的親戚，家人，同伴，僅此而已，麵對這麽多陌生人，難免有點害怕我走進去，坐在了教室的最後一排。“你好啊，我叫陳婷婷，我是陳家村的”。你抬頭，坐在你前麵的小女孩笑嘻嘻地看著你，紮著馬尾，紅撲撲的臉蛋。“我叫黎陰，是朱兒莊的”。話音剛落，教室裏進來一位女老師，簡短的頭發，看起來年紀也得有四十多，她的麵相給人一種很親切的感覺，穿著一身黑色衣服。“同學們，歡迎你們，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我姓周，過會兒咱統一發書，你們安靜地坐著，不要說話”。教室裏立馬安靜了。下課鈴聲響起，院子裏傳來打鬨聲，整個學校一共八間房，五間大的，是班級，三間小的是老師宿舍，有些家裏離的老師近的，不住校。“來幾個男同學，咱把書發下去，記得新書要好好愛護，不要沒幾天書皮都掉了”。“好”教室裏齊聲一片。老師宿舍。陳老師抽著煙跟黎平說:“你家小陰也上學了，這孩子看著怪內向的，也不說話”。黎平笑了笑，手裏還拿著一塊饅頭，邊吃邊說:“沒出息，這孩子不會問人，沒禮貌”。陳老師掐滅了煙，扔到垃圾桶裏。“現在還小，性格以後都會變好，行了，我上課去了，這群小崽子，一個假期不見，都不乖”。黎平將手裏的饅頭一口塞進嘴裏，喝了口水順了進去，拿起桌子上的書走向五年級。幾節課下來，每個人看起來都熟悉的差不多了，隻有我一個人坐在座位上，不知道該去哪，該跟誰說話。“黎陰，你是不是看不見我，從你進來到現在，也不跟我說話”。我抬頭看過去，是大姑的女兒，我該喊她表姐，她的上嘴唇很薄，嘴巴看起來很大，鼻子踏踏的，頭發的顏色像染過一樣，棕黃色，整個人又土又醜，我也沒想過，她長大之後會那麽漂亮。“李念，我都沒看到你，你上廁所嗎？我想上，可是我不敢去”。她嗤笑了一聲，拉著我的手就往廁所裏走。學校並不大，廁所也是通的，每年夏天的時候，廁所裏麵會有很多白色的蟲子，爬來爬去，很惡心。午休的時候，父親叫我去他的屋裏吃飯，他炒的土豆片，不光賣相難看，連味道也難以下咽，可在這是沒得挑的，因為父親本來就是一個不會做飯的人。“趕緊吃，吃完給藥吃了，你媽說了，你有點感冒，別嚴重了”。我點了點頭，吃完飯後，吃藥倒成了大工程，我盯著手裏的藥犯了難，告訴父親咽不下去，能不能不吃，父親一個眼神過來，我隻能乖乖作罷，一顆一顆全吃了。“爸爸，我吃完藥了，能不能給我五毛錢，我想吃麻辣片”。“剛吃完藥，不能吃那些東西，吃別的可以”說完從懷裏掏出一遝零錢，將五毛的遞給我，並囑咐我千萬不能吃辣的。我開心地拿著錢跑到校門口的小賣鋪裏，轉手就買了五片麻辣片，生怕父親會發現，自己偷偷躲在校門口吃完了，手上殘留的辣片油也放在嘴裏嗦了嗦，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教室裏。班級裏沒幾個人，家裏離的近的，中午都回去吃飯了，隻留下我們這些遠的，我跟哥哥還好一點，能吃上剛做的飯，其他人都是背著一塊大餅，一瓶水，一吃就是一天。下午放學。“阿陰，你跟爸爸一起回去還是跟我們走回去？”“我想跟你們一起回去”。“行，那你跟爸爸說一聲吧，我們等你”。我跑到父親宿舍，父親正在收拾自己的包。“爸爸，我想跟哥哥他們一起回去”。父親一臉嚴肅地看著我。“你省省吧，你別到頭來拖累他們，回去天都黑了，我騎摩托帶你，讓你哥去走吧”我不敢反駁，耷拉著腦袋，跟在他屁股後麵。路上都是成群結隊回家的同學，他們都很害怕父親，剛開始大聲打鬨的人，看見父親過來，瞬間蔫巴了。父親也老是拉著個臉，一點也不和善，我也討厭他這一點。我以為上了學，不用天天在家待著，就可以避免那件事情，可並不是，為什麽偏偏是我，為什麽要讓我承受這一切。我開始畏懼一個人在家，去哪都要纏著母親，那些小孩之間的玩笑話，成了我那段時間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