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奢望(1 / 1)

碾死那隻螞蟻 黎阿陰 1070 字 4小時前






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聽父親說,大伯家的表姐要從外地回來了,我在想,是不是這雨也跟我一樣不喜歡這些人呢?從我出生起,大伯跟我們就分了家,二伯是爺爺送給自己哥哥的孩子,我還有兩個姑姑,都不喜歡我。我不喜歡他們嗎?是也不是吧,我可能隻是內心太渴望他們像對待哥哥一樣對待我了吧。那天表姐帶著一大堆東西回來,家裏人都很開心,可我跟母親不開心。母親一個人在廚房忙活,煮的麵皮,炒了幾道菜,到頭來他們也沒吃幾口。吃過飯後,家裏湧進來鄰居家的孩子,按輩分他們得叫我姑姑。我站在院裏的大門口張望,不過一會兒,我侄女拿著玩具出來了,她嘚瑟地衝我擺擺手裏的玩具,是一個穿著裙子的洋娃娃。“你看,這是大姑姑給我買的娃娃,還有糖呢?”我儘量收起難過的情緒,表現出一臉不屑,心裏卻好像下起了一場大雨。“那有啥的,我又不稀罕”。心裏想的卻是:“為什麽隻有我沒有?他們真的這麽討厭我嗎?”哪怕是所剩無幾的自尊我也要維護一下。風吹過,柳樹隨風搖曳,同伴接二連三地從家裏出來,他們手裏拿著不同的玩具零食,可從頭到尾,沒有人叫我進去,哪怕是有人說:“黎陰,叫你呢”。到頭來竟顯得奢望可笑。家裏麵,大表姐坐在炕上,收拾了打開的行李箱,笑著跟大伯說:“爸,除了黎陰,其他孩子的我都買了,給你跟媽也買衣服了,你倆過會兒回去試試”。“沒買就沒買唄,給她買乾嘛,陽陽是我跟你媽帶的,給就給了,還有下次別這麽浪費,我跟你媽衣服夠穿。”一家人其樂融融,母親在廚房裏聽他們的對話紅了眼眶。心想:“你們不待見我就算了,還這麽對我的阿陰”母親收拾著廚房,抹去眼淚,心裏的不悅暗暗在心裏發了芽。村口。我逃離熱鬨的氛圍,坐在村口那棵杏樹上發呆,除了被雨水衝過濕漉漉的土路,充滿了雨後萬物複蘇的感覺。我望著天上的雲,輕輕吹過的風,樹葉晃動的嘩嘩聲,多愜意,可我內心始終不能平靜,眼淚控製不住地掉下,視線逐漸模糊,很長時間,不知道是眼淚被風吹乾了,還是累了。另一邊,幾個孩子在玩踢沙包,你來我往,好不快樂,黎陽始終沒看到自己妹妹。“黎君寶,阿陰呢?怎麽今天沒看見她。”“不知道啊,她那會兒還在大門口呢”這一切仿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黎陰注定是孤獨的。傍晚時分,我見天色漸黑,我便回到了家裏,母親已經做好了飯,一家人圍在桌子旁邊準備吃飯,爺爺拄著拐杖,看著我從大門口進來。“阿陰,你去哪了,一天沒看見你人,也不幫你媽做飯”。我沉默不語,低著頭,一來是怕自己哭過的眼睛會被看出來,二來是不知道怎麽回答。我走到廚房裏幫母親端飯,別人都圍在桌子聊天,父親也是。“阿陰,看看你大伯他們,碗裏沒了就把碗端過來”。“知道了”等他們吃完,桌子上剩的涼菜也所剩無幾了,滿桌子狼藉,我跟母親是最後吃的,我端著麵條出來,跟母親說:“我就這一碗就可以了,多得不要了。”母親夾著碗裏的飯,我看不清她臉上的哀樂,我也看不懂。飯後。我早早地上炕跟他們一起看起了電視。《西遊記》是那個時候為數不多大人小孩都愛看的電視劇,每天都是卡著點打開電視等。隔天,黎秀秀來找我玩,她是我小時候最好的玩伴,她總是梳著雙馬尾,眼睛笑起來就剩一條縫了,相對比我,她比我樂觀。“走啊,去地裏摘蘋果唄”我穿好母親給哥哥做小了的那雙布鞋,黑色的,難看死了,雖然好幾次跟母親念叨過想要女生穿的鞋,但母親每次都以你這也能穿搪塞過去。我拉著黎秀秀的手,往田野跑去,一路上又唱又跳。蘋果地裏。“黎陰,咱倆摘兩顆得了,多了拿不下,一顆路上吃,一顆拿回去”。“好”家裏。大伯他們回到自己的家裏,家裏就隻剩張麗和爺爺了。張麗難得清閒,坐在炕上繡起鞋墊。“乾啥呢?咋一點動靜都沒有”。聞聲看去,是鄰居家的李姨,這是張麗這幾年嫁過來唯一一個能說話的人。“我繡幾雙鞋墊給他們用,來,上來坐會兒”。李姨也不客氣,脫了鞋直接坐到炕上跟張麗嘮起了家常。我回來的路上碰到了大媽,我笑得很開心,拿起手裏的蘋果跟大媽炫耀。“看,這是我剛摘的蘋果”大媽一臉厭惡地瞪了我一眼:“滾遠點,一個破蘋果,沒吃過啊”。我失落地碰了一鼻子灰,那一刻,自尊好像被人踩在地上摩擦一般。我拿著我以為最好的東西想跟她證明,其實我也有好吃的,可小小的我,怎麽會知道,大人怎麽可能稀罕這些在土地裏長出來的常見物,倒是我沒見過世麵了。黎秀秀拉著我的手沒說話,陪我逃離了那個地方。爺爺常年不滅的火爐放在炕的一邊,底下鋪著一層油布,我進屋看見爺爺閉著眼睛,不知道睡著了還是沒睡著。爺爺立馬睜開眼睛,看見是我,又閉上眼睛。“冷不冷,上來暖暖,天氣降溫了,別凍著了”。我聞聲脫鞋就上了炕,我揪著爺爺的胡子問:“爺,我是不是撿來的娃娃?”爺爺拍了拍我的手,示意讓我別胡鬨,轉了轉身,歎了口氣。“上哪撿你這麽懂事的孩子,一天天腦瓜想的啥。”每天都在重複一樣的生活,起床,等父親哥哥放學,吃飯,睡覺,但那個時候從來都不枯燥,是夏天的蟬鳴,是屋簷下築巢的燕子,是清晨的雞鳴,傍晚的狗吠……煙火人家也不過如此了。可我討厭這裏,從來沒有家的感覺,與其說是我的家,還不如說是他們的家。過後一年,我的年紀也可以上學了,父親早早給我報了名,母親去鎮上買了個粉色的書包,書包外麵有個大大的兔子,兔子耳朵耷拉著,它的腿隻要稍微一動就在空中舞動。“快睡覺,明天第一天上學,別遲到了”。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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