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玉釧奔喪怨難平,黛玉生疑風波起【下】(2 / 2)







黛玉則是再次避開了他的目光,板著臉淡然道:「我乏了,二爺也快回去歇著吧。」

聽她話裡透著疏離,賈寶玉就覺胸口發悶,恍似挨了記重錘一般踉蹌了半步,隨即跺腳賭氣道:「罷罷罷,我這就去找太太,讓她把寶姐姐儘快許給焦大哥,這總成了吧?!」

說著,便也不管不顧的衝了出去。

「你、你……」

林黛玉下意識撐起身子,抬手想要喚住寶玉。

可轉念一想,寶玉若真敢在太太麵前據理力爭,重又讓這樁婚事死灰復燃,一則彌補了對焦順恩將仇報的虧欠,二來也足以證明他對寶釵並無私情——至少私情不深。

於是到了嘴邊的呼喚,最終又咽了回去。

而外麵襲人意欲阻攔,卻又被紫鵑、雪雁聯手拉住,隻能眼睜睜瞧著寶玉跑了出去。

直急的她跺腳道:「快放開我,若二爺在外麵有個閃失,你們林姑娘就能討到好不成?!」

想到寶玉是在病中,紫鵑也有些擔心起來,下意識放開了襲人,嘴上卻依舊不饒人:「我們姑娘如今這樣,還不是被二爺氣的?就算要問罪,也該先論二爺的不是!」

襲人顧不得和她拌嘴,趁勢掙脫雪雁的拉扯,提著裙角飛也似的追了出去。

可隻這一耽擱的功夫,寶玉也早跑的沒影了。

且不提襲人在後麵如何苦追。

卻說賈寶玉一路風風火火到了王夫人院裡,人還沒進門就衝屋裡嚷道:「太太、太太!前幾日都是我胡說八道,焦大哥人才難得,和寶……」

一邊嚷著,他一邊挑簾子闖了進去。

然而等看清楚屋裡的格局,寶玉卻登時傻眼了。

就見那羅漢床上,王夫人和薛姨媽隔著炕桌相對而坐,因聽外麵吵嚷,四隻眼睛正齊刷刷向門口望過來,直把寶玉後半截話生生堵回了喉嚨裡。

屋裡為之一靜。

王夫人麵沉似水的看著兒子,顯然已經猜出了些什麼。

薛姨媽卻不明就裡,見寶玉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便笑著招呼道:「你這是打哪來?不是說病了麼,看跑的這一頭大汗的,快過來我給你擦擦。」

說著,摸出帕子衝寶玉連連招手。

寶玉下意識朝她走了兩步,才猛然想起自己的來意,不由窘迫的站住了腳。

薛姨媽不由納悶起來,轉頭問姐姐:「他這是怎麼了?」

王夫人避重就輕的道:「因金釧的事兒受了驚嚇,不礙事的。」

隨即又吩咐彩霞:「快,帶他去屋裡躺下歇一歇。」

當著薛姨媽的麵,寶玉也實在提不起勇氣出爾反爾,隻好不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彩霞去了裡間。

但他此時又怎能躺得安穩?

一麵熱鍋螞蟻似的團團亂轉,一麵連聲催促彩霞去請母親過來。

彩霞雖不肯從命,但好在王夫人讓人把寶玉帶到裡間,本就是想避開薛姨媽的耳目。

因此沒多會兒功夫,王夫人便帶著隨後趕到的襲人跟了進來。

寶玉見狀急忙迎上去,迫不及待的道:「太太,我……」

王夫人卻斷了他的話,反問道:「你是從林丫頭哪來的?」

寶玉一愣,下意識的點頭,又道:「太太,我上回是胡說八道,焦大哥和寶姐姐最是般配不過了,您還是……」

結果又是剛起了個頭,王夫人就再次反問:「是林丫頭讓你來的?!」

「這……」

賈寶玉再次愣住,隨即連忙搖頭否認:「怎麼會,這都是我自己的意思,與林妹妹何乾?!」

「哼~」

王夫人早已經先入為主,認定是林黛玉在背後慫恿,自然怎麼看都覺得這是在欲蓋彌彰,當下冷笑道:「那前幾日你大半夜胡鬨,說是萬不能把寶丫頭許給順哥兒,卻又是誰的意思?」

「這、這……也是我意思。」

寶玉尷尬的吞了口唾沫,強辯道:「我那時沒想清楚,一時犯了糊塗,才……」

「孽障!我看你現在才真是糊塗了!」王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家裡剛因為你得罪了順哥兒,如今還不知該怎麼彌補呢,你就又受了旁人挑唆出爾反爾,真當這婚姻大事是玩笑不成?!」

賈寶玉被罵的一縮脖子,但仗著母親素日裡的驕縱,仍就強辯道:「您再把寶姐姐許焦大哥,不就用不著彌補了?」

「你!」

王夫人一時直氣的肝疼,捂住良心咬牙道:「林丫頭都知道了,你當那晚的事兒能瞞過誰去?!何況我才剛對你姨媽暗示,說不會再提這樁婚事,你讓我、讓我……」

說著,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憋的麵紅耳赤。

寶玉嚇的夠嗆,慌忙上前去扶母親。

王夫人用力甩開他,咬牙道:「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你再反覆了!你以後和林丫頭避諱著些,切不要誤了姐姐的終身,又壞了妹妹的清譽!」

賈寶玉聽了這話,一時駭的魂飛魄散,再顧不得是母親麵前,扯著嗓子叫道:「不、不!除了林妹妹我誰也不要,我隻要林……」

「住口!」

殊不知這話反倒讓王夫人下定了決心,疾言厲色的喝令道:「襲人,你帶他回去好生看管,沒我的吩咐不得放他出門半步,更不能讓他去打擾林丫頭養病!否則,我先打斷你們的狗腿,再把他交給老爺嚴懲!」

寶玉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早被襲人彩霞半拖半抱的弄了出去。

一直到了院子外麵,寶玉才終於掙脫了桎梏,狠命搡開襲人罵道:「好端端的,太太怎會認定是林妹妹唆使我來的,必是你跟太太說了什麼!」

「我也是剛過來,怎麼就……二爺真是冤死人了。」

襲人心虛避開了他的目光,嘴裡翻來覆去的詭辯著。

寶玉隻是冷笑以對,倒是彩霞直言快語的反問:「若不是二爺那天夜裡跑來胡鬨,又怎會惹出這麼些事情來?如今金釧因您枉送了性命,林姑娘也被您氣病了,二爺怎麼反倒責怪起我們來了!」

賈寶玉被質問啞口無言,瘦弱胸脯風箱式的起伏,最後賭氣道:「我不和你們掰扯,自去找林妹妹說清楚就是!」

襲人聞言急忙要攔,彩霞卻扯開了她,冷眼打量著寶玉道:「若沒有那一晚,不用說也清楚的很;既有了那一晚,隻怕二爺說破天去也清楚不了!」

「我、我……」

賈寶玉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腳步。

是啊,這事兒要真能說清楚,他又何須跑來太太麵前自證清白?

彩霞見狀,又道:「那晚的事兒既然傳出去了,外麵隻怕什麼樣的風言風語都有,事涉女兒家的名聲,二爺縱鬨到老太太麵前,沒理也隻是沒理!」

「二爺若要在林姑娘麵前許諾什麼,也最好先想想能不能兌現,否則最後隻會是害人害己!」

「我、我……」

聽了彩霞這幾句硬邦邦的言語,賈寶玉更覺得心亂如麻。

他去找林妹妹傾訴衷腸,自然是要指天誓日許諾承諾的,可彩霞說的對,因為那一晚的衝動行為,即便是鬨到賈母麵前,自己隻怕也得不到什麼支持。

既如此,那些空口白牙的許諾,除了能讓林妹妹空歡喜一場之外,還有什麼意義可言?

想著想著,賈寶玉便失魂落魄起來。

「二爺、二爺?」

襲人小聲呼喚了兩聲,見寶玉沒有絲毫反應,遂嗔怪的橫了彩霞一眼,甩開他上前拉起寶玉的手,小心翼翼的道:「二爺,咱們還是先回去,再從長計議吧。」

賈寶玉沒有半點反應,卻在襲人手上發力拉扯的時候,迷迷糊糊跟著邁開了雙腿。

…………

這一日,林黛玉從上午等到下午,從白天等到晚上,又從夜裡等到第二天晨光大亮,卻始終也沒能等到賈寶玉的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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