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偏不倚倒在他的懷中◎
百合曳地花裙裙裾搖曳,沈鳶推門,身姿款款地步入房中。
夜風忽起,吹得半開的房門吱吱作響,房中燈火昏暗,沈鳶四下環視了一周,方才看見獨自坐在角落的那道頎長身影。
方才在院外,她便聞見酒氣,而今入了房門,酒氣更是撲麵而來,循著昏暗燭火看去,沈鳶看見角落坐著的男子寂寥身影和地上七倒八歪的酒壇。
有了福伯先前提醒,沈鳶的第一反應並非畏懼,反倒是意外,借酒消愁實在不像衛馳會做的事,況且今日還是宮中未鎮北軍舉辦慶功宴的日子,衛馳應當意氣風發才是,怎會渾身都透著頹唐和落寞?
不過好在衛馳看起來尚算溫和,他的這種“心情不好”看起來並不會遷怒於人,而是眼前這般安靜地自飲自酌。
沈鳶緊了緊手中的醒酒湯,顧不得多想,隻上前行禮道:“將軍安好。”
女聲清泠,如渾濁烈酒中的一灣清泉,衛馳緩緩抬眼,循聲看去。迷蒙燭光下,少女墨發垂肩、眼瞼低垂,正手捧湯藥畢恭畢敬地立在幾步之外,暖黃燭光在她周身攏上一層珍珠似的光暈,將那本就眉目如畫的臉龐襯得更加楚楚動人。
記不清喝了幾壇千日春下肚,此刻不知是酒勁上頭,還是夜裏風涼,眼前女子明媚靚麗的眉眼令他不由晃了晃神。
“會飲酒嗎?”衛馳將目光收回,低沉的嗓音中混了幾分醉酒的沙啞,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深沉又冷冽。
沈鳶怔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搖頭,卻很快止了下來,她輕點了點頭:“會。”
這是能夠接近衛馳的機會,她不能推拒。
以色侍人雖不長久,但卻是最快最簡單的做法,試問她還有什麽能打動他的東西呢?那半本賬簿就要到手,她必得借衛馳之力才能為父親翻案,否則即便有證據在手,也是無用。
今日是她千載難逢的機會。
“過來斟酒。”男人的目光落在案幾雕花的銀杯之上,不知在想些什麽。
沈鳶走過去,在衛馳身側坐下,手中的醒酒湯放置一旁,福伯雖交代她送醒酒湯進來,但直覺告訴她,別在這種時候惹他不快。
銀質雕花的酒壺早已空了,沈鳶拿起放在案幾旁不大不小的酒壇,抬手倒酒,輕柔衣袖後滑,露出一截皓腕,酒香醇然,原本空置的兩個酒杯中,皆已滿上酒水。
即便已極力平複心緒,但每每與之近距離相對時,她心底總還是會生出抑製不住地緊張。輕顫的羽睫、微震的雙手,都將她的心思暴露無疑。
沈鳶將其中一杯往前推了推,另一杯則拿在自己手中。
眼前細節一一收入眼底,衛馳將目光從灑落案幾的酒水上收回,隻仰頭將酒一飲而儘。沈鳶蹙眉看了眼手中杯盞,閉眼抿了一口。
千日春本就是烈酒,加之儲藏時日久遠,酒氣更濃,隻是小小一口,卻已嗆得沈鳶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她從前隻飲過些果酒,哪裏試過如此烈酒,烈酒入喉,立時讓她原本瑩白如雪的麵上浮現兩抹紅暈。
衛馳晃了晃手中的空杯,緩緩放下,並沒有為難或遷怒於她的意思。今日的沈鳶再次讓他想到了十二歲的自己,茫然、無助、身處絕境卻有一顆不甘的心。
衛馳將酒杯往桌上一撂:“罷了,你出去吧。”
早該猜到她不能飲酒,這般嬌軟柔弱的貴女,何嚐能飲千日春這樣的烈酒。
麵上神情可以偽裝,酒量卻不能。
沈鳶緊了緊執杯的雙手,對此置若罔聞,隻大膽迎上那道目光,似在用眼神證明自己可以,她的下頜緩緩抬高,露出優美的頸項線條,隨後仰頭將唇邊的烈酒慢慢飲儘。
烈酒灼喉,她卻生生忍住了,隻是臉頰上的紅暈更甚,白皙纖長的脖頸也隨即敷上一層粉紅。
酒水辛辣,卻能壯膽。
生怕衛馳再叫她出去,沈鳶抬手,很快又斟了兩杯,與上回不同,待杯滿之後她未將酒杯往前推,而是將其拿在手上,身子微微向前,親手將酒送到了衛馳手中。
溫熱觸感交纏指尖,沈鳶沒有鬆手,反倒大膽地勾了勾男人的手心。
方才烈酒入喉,為沈鳶清澈透亮的眼眸染上一抹緋紅,眼中原有的那份純然還在,但卻多了幾分平日不曾見過的嫵媚妖嬈。
衛馳未動,也未拒絕。即便醉酒,他卻仍然端坐如山,保持著一個武將的英挺之姿。
若是平日,衛馳定已將人推開,然今日不知是心情低落,還是酒精作用,他未有推拒,隻借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眼前之人,似在看飛蛾在燈中如何撲火,看白兔在籠中如何掙紮,他想看看她究竟能主動到哪一步?
沈鳶今日一襲白衣,方才遠看時有種飄然的純然之美,此時從這個角度細看,卻又隱約可見頸下的隱隱春色。不得不承認,沈鳶的容色和身段都生得極好,這一點衛馳在兩年前就清楚,但今日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容色之美所帶來的吸引力,卻又是另外一番全然不同的體會。
楹窗之外,微風拂過。
兩人雙手交握,沈鳶緩緩將身子靠近過去,少女馨香飄了滿懷,衛馳卻始終保持著端坐不動的姿勢。
距離逐漸拉近,待到少女鼻息的溫熱灑在頸間,沈鳶卻隻將銀杯往衛馳手心一推,猝然將手收回。
衛馳勾了勾唇角,沒想她竟還會欲拒還迎的一套。
指尖分離,沈鳶隨即拿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仰頭飲儘,那速度快得便是衛馳想攔都已來不及了。
衛馳卻是沒動桌上的酒,隻靜靜看著眼前之人。
兩杯千日春入喉,沈鳶此刻已覺有些恍惚,心底的那份緊張和畏懼早已煙消雲散,隻覺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然,她晃了晃手中銀杯,隻側頭直勾勾地看著眼前之人。
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染了緋色,又有水霧氤氳,半媚半俏,風情畢露。怕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樣一雙眼睛,有多誘人。
衛馳眸色稍暗,隻將目光收回,仰頭將杯中酒飲下,酒入愁腸,方才還覺寡淡的酒水,這會兒竟意外灼了他一下。
沈鳶很快又倒了第三杯酒。
她伸手執杯,還未將銀杯拿起,衛馳便先一步伸手過來,骨節分明的大章按壓在她手上:“別喝了。”
沈鳶手上動作一頓,這會兒酒勁上頭,心裏早已沒了膽怯和畏懼,隻將原本低垂的眼眸慢慢抬起,大膽對上麵前那道冷冽目光,滿眼的純然無辜。
“將軍……”沈鳶櫻唇微啟,柔柔喚了一聲,似在詢問,更似在嬌嗔。她的嗓音本就甜軟,此刻飲了酒,嬌中帶媚,隻是短短兩個字,就足以令人酥了骨頭。
衛馳低頭看她,隻覺喝了一整晚都沒令自己感到醉意的酒,此刻竟起了效用。
明明已握著酒杯卻喝不到酒,沈鳶有些不願,酒意上頭,她早沒了先前的膽怯和畏懼,論體力她自不及衛馳半分,但她自有旁的辦法。她狡黠一笑,隻將身子一歪,從他臂上滑至胸膛,而後不偏不倚地倒在他的懷中。
衛馳身子一僵,思緒少有的怔了一下。
沈鳶握著杯盞的手趁機逃脫,銀杯觸唇,她快速將第三杯酒飲下。嫣紅唇瓣沾了酒水,更顯飽滿潤澤,許是喝得太快,幾滴酒水順著唇角滑下,直至頸間。
“沈鳶。”衛馳出言訓斥,聲調不高,卻明顯帶著怒氣。
那聲音雖然駭人,卻不足以令沈鳶的神誌清醒過來,酒意稍醒了些,她茫然無措得看他一眼,卻沒有退縮,隻將手中杯盞往案上隨意一放,轉而伸手環上他的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