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如何說她呢,有時候膽大妄為的很,有時候卻又守規矩的很。
衛馳自她身邊走過,推門進去:“下回進屋裏等便是。”
柔和光影下,沈鳶揚了揚唇角,跟在衛馳身後,眉眼乖順:“阿鳶知道了。”
入內,衛馳解下佩劍,轉頭剛好看見沈鳶自鬥篷內拿出的藥包,也算是煞費苦心,變著法兒地送東西來。
思緒剛落,便聽她開口問道:“不知將軍身上的傷勢如何了,阿鳶今日特帶了醫治外傷的藥來。”
衛馳在案前屈腿坐下,手臂搭膝:“拿過來。”
她上回帶的藥包,他問過,是尋福伯討要的,正對他的身上的傷,且換藥一事,本就沒什麽難的。
沈鳶怔一下,後才上前幾步,將藥遞上。因著昨晚發生之事,她心裏其實沒多少底,手中藥包不過是她隨手拿的,全為試探。卻沒想衛馳今日竟如此好說話,甚至主動叫她將東西拿過去。
“可學了如何換藥?”衛馳看著沈鳶,又問。
攏在鬥篷下的手輕握了下,猶記上回她送藥來時,他質問她“你可懂醫?”,“可會換藥?”今日態度語氣皆變了,開口竟問出“可學了換藥”這樣的問題。
她的感覺果然沒錯,他對自己,確是有幾分好感在的。
沈鳶想點頭,這是送到眼前的機會,她當然想接住,可問題在於,今日藥包是她隨手拿的,不知是否對症,她不敢胡亂幫他上藥。
沈鳶的猶豫,落在衛馳眼裏便是不願,隻將她昨日膽大妄為之舉,歸結於醉酒。他沒有強人所難的喜好,衛馳伸手將案上藥包取過:“藥留下,你且回吧。”
沈鳶坐著沒動,心中有一瞬的懊惱,她張了張口,本想解釋,卻被門外傳來的腳步聲打斷:“郎君,守城禁衛陳將軍派人來府,說是有事相商。”
先前搜捕北狄細作時,連封了幾日城門,故而同禁衛有了交集。京中行事不比北地自由,該打的交到,一樣不少。
沈鳶低頭,抿了下唇,原來今日他早歸,是因為約了人商議事情。
衛馳看著沈鳶欲言又止的樣子,倒沒著急起身離開,隻淡淡道:“怎麽?又有問題想問?”
說完,又轉頭對著門外道了聲:“將人迎到前廳,我稍後就去。”
沈鳶下意識點頭,他有公務在身,她自不能耽誤他的時間,但他主動拋出的橄欖枝,她當然要接。
她伸手攏了攏肩上鬥篷,抬眼看向衛馳:“阿鳶什麽時候,能再與將軍對飲?”
交握在鬥篷內的雙手牢牢攥緊,手心滲出一層冷汗,麵上的鎮定是強裝出來的,天知道她鼓足了多大勇氣,方才敢開口問出這樣的問題。
衛馳搭在膝上的手稍緊了一緊,昨日飲酒之後,她眉眼輕魅的樣子還他尚記得一清二楚,此刻她竟還敢在他麵前主動提及“對飲”二字,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四下闃靜,案上紅燭不知何時已燒矮了一截,蠟油溢出來,滴落在燈台上。
目光暗了一瞬,衛馳眼盯著她,漆黑瞳仁中倒映著少女半媚半俏的身影。
半晌之後,方才開口回道:“你定。”
話畢,衛馳已然起身,邁步朝房門走去。
沈鳶看著他的背影,這還是頭一次,衛馳將事情選擇權交到自己手中,雖說隻是他眼中的一件小事。
房門拉開,冷風趁勢鑽進來,沈鳶似想起什麽般,趕忙開口,又喚了聲:“將軍。”
衛馳駐足回首。
“這藥不是從福伯那兒取的,而是我隨手在外頭藥鋪買的,不知對不對症,將軍還是別用為好。”沈鳶說話時,一雙眼亮晶晶地直視著對方,麵上神情似嬌羞,又似膽怯,皎潔月光灑落進來,照映在她麵上,美得如夢似幻。
衛馳看著她,低低“嗯”了一聲,之後便抬腳離開,待行至院外無人之處時,嘴角方才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