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如此,能不能算回答?◎
心口撞了一下, 沈鳶猛地抬頭,對上的是衛馳目色沉沉的眼。腦中空白一片,不知他為何會忽然出現在此。
銀杏長舒了口氣, 方才還害怕是夜賊歹徒之流,眼下見是衛將軍, 立即放心下來。但短暫的安心之後, 立時又感到橫在麵前的騰騰殺氣, 有一瞬的功夫, 她甚至覺得自己性命快要不保。
“沈鳶, 你給我下來!”衛馳又說一遍,聲音壓得更低更沉,在茫茫夜色中有幾分瘮人。
四下闃寂無聲, 偶有不遠處幾聲馬蹄傳來,沈鳶目光微動,空了一路的眼, 稍恢複了些神采, 仍保持著雙手扶墊, 端坐不動的姿勢,輕聲道:“銀杏, 你先下去吧。”
銀杏如蒙大赦, 立即讓了位置,低聲說了句“奴婢告退”後便自行跳下馬車。
車內空下來, 沈鳶仍端坐著, 隻將眼又垂下眼, 不敢抬頭, 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麽。
衛馳盯著她, 手仍保持著掀開車簾的手勢未動, 心裏有氣有怒,有被人耍弄的不甘和震怒,但他清楚,此刻充斥心底最多的,卻是慶幸。
慶幸自己趕到了,慶幸她還沒走,慶幸此刻,二人得以麵麵相對。
沈鳶始終低著頭,不敢看他。闃靜暗夜在此刻靜得有些詭異,天邊一輪彎月高懸,二人皆未言語,就這麽無聲僵持著。
夜風陣陣,車簾拂動。半晌,終是衛馳又開了口,語調少了方才的逼人和壓迫,稍緩下來,隻沉著聲道:“沈鳶,和我回去。”
沈鳶沒動,也沒說話,仍保持著斂目低頭的姿勢,纖長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陰影,看不出麵上情緒。
===第52節===
衛馳冷笑一聲,似在自嘲。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內賊尚不明確,他放下一切,縱馬疾馳,提心吊膽趕了一路,生怕晚了半分,得到的便是她這樣冷冷冰冰的回應嗎?她不是能言善辯的很嗎,她不是說可以解釋嗎,這般不明不白地走,又算什麽?他最恨不告而別,也清楚知道,能令她主動放棄的,非是困境,而是無心。
“為何要走?”四下闃寂,衛馳強壓下心中複雜情緒,還是問出那個他自以為已有答案的問題。
頓一下,聲更沉:“你給我一個理由。”
眼睫稍動了動,沈鳶仍未抬頭,扶在坐墊兩端的手更緊,唇瓣輕啟,回話的語氣淡淡,似滿不在乎:“將軍不是曾經說過,我隨時可走嗎?”
衛馳被這話噎了一下,這話他確曾說過,甚至還清楚記得當時所說的原話是:“若覺委屈,隨時可走。”
臉色沉了,心底卻是不服,衛馳咬緊牙槽,一字一頓道:“抬頭,看著我說。”
短短幾字,在寂靜空曠的夜色中,令人不寒而栗。
沈鳶沒動,也沒應聲,頭仍低著,沒有說話。
驀地,眼前人影閃動,馬車踏板穿來“咯吱”一聲,車身跟著搖了一下。
衛馳步上馬車,躬身站在她麵前,下頜一緊,沈鳶被迫抬頭,待反應過來,目光已不得不對上男人寒徹逼人的眼。
眼前一幕仿佛似曾相識,印象中,在將軍府與之頭一回見麵時,他也是這般抬起她的下頜,隻是力道比此刻要鬆。
“抬頭,看著我說。”衛馳又說一遍。
“將軍不是曾經說過,若覺委屈,我隨時可走嗎?”委屈也好,怒氣也罷,又或是旁的什麽情緒,交織雜糅在一起,湧上心頭,沈鳶抬了眼,大膽與之四目相對,說話聲音亦大了許多,“如今我想離開,將軍為何阻攔?”
衛馳抿住唇,沒有應聲,手上力道鬆了,轉而製在她肩上,隻一手將人抵在身後車板之上:“將軍府何時給過你委屈受?”
“委不委屈的,你說得可不算。”沈鳶有些氣急,不甘示弱。
想起昨晚在將軍府門外看見的陳府馬車,想起那句“衛馳另議婚事是必然”,一股酸澀湧上心頭,沈鳶在心底悄聲問自己,也似在問對方,如此,可算委屈?
臂上力道鬆了又緊,衛馳逼近過去,一雙眼狠盯著她:“入了我將軍府的門,便別想再走。”
心中酸澀終是衝破鼻尖,眼底驀地濕了,是有淚湧出來,到底沒能忍住,沈鳶再開口時,嗓音已有幾分沙啞:“將軍往後會議親、會娶妻、會有廣闊光明的前途,我留在將軍府上,又算什麽?”
衛馳被這話哽了一下,卻從中看見一絲生機,手上的力道鬆了,說話語氣緩下來:“所以你是因為這些,方才想走?”
眼底的淚已溢出眼眶,沈鳶將頭撇開,倔道:“不是。”
製在她肩上的手終是鬆了,轉而覆上她的臉,粗糲的指腹輕撫過她的麵,拭乾上邊的淚。見她如此,他亦不好受,衛馳將她的臉輕轉過來,看見她下頜處微微的紅,是他方才用力所致,輕微紅痕仿佛攥在他心上,說話聲音一下輕柔許多:“你本就是我衛馳的妻,還想去哪?”
心口顫了一下,沈鳶抬頭,對上他的眼,夜色中,男人漆黑的瞳仁已不見先前鋒銳逼人的怒氣,唯有憐惜和愛意,還有對自己方才莽撞的一點點悔。
“和我回去,”衛馳捧起她的臉,低頭抵住她的額頭,又說一遍,“和我回去,沈鳶。”
沈鳶看著他的眼,聽著耳邊喃喃低語,若說心中毫無悸動,是不可能的。
男人灼熱的氣息呼在麵上,昏暗中,再次開口,語調沉沉,似誘哄,又似逼迫:“你本就是我衛馳的妻,若敢亂跑,今日我便將你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