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特來此,不是為了吃飯◎
衛馳是在蕭穆之後才到的此處, 之所以沒從大門而入,一來是因沒想好如何同沈明誌正麵交談,二來是因看見外頭停放整列的車架, 是蕭穆帶來的人手。
他如此堂而皇之地來了,因為心中憋悶, 卻沒想過若是和沈明誌碰個正著, 該說什麽為好, 待他離開之後, 沈鳶又如何在她父親麵前自處。
他確實不喜蕭穆, 但今次卻是因他,才讓他恍然發覺,那些他不以為然的禮數得有, 所謂三書六禮一樣都不能少。
上京不是北地,婚事也不是戰事。
即便他不喜繁瑣,但他理應給沈鳶和沈家其他人一個交代。
故猶豫片刻之後, 衛馳未走正門而入, 而是從西麵翻牆而入, 此處不過幾間屋舍,且他熟悉沈鳶喜好和習慣, 三兩下的功夫, 便找到她住的房間。
炭火燒的最旺的那間便是,房中充斥著她身上特有的恬淡氣味, 衛馳在榻上小坐了片刻, 之後便聽見她和蕭穆二人的對話, 從頭到尾, 一字不落。
並非他有意想聽, 隻是房內安靜, 此處隔音又不大好,二人對話便不免落入耳中。她認識蕭穆在他之前,那是一段他不曾參與的過往,過去自無法改變,但他們還有以後。
沈鳶的性子,他很清楚,會朝前看,不會回頭,且她對蕭穆的態度,他也知道,但如此正麵直接地聽到二人對話內容,確還是頭一次。
不得不說,即便蕭穆懷有異心,但他方才所言,確也字字在理。當初她無路可走,被迫入了將軍府,初時他確待她不好……思此,衛馳提了下唇角,好像也不止初時,如今他待她,也同樣算不得好。他一直覺得她內心搖擺,對自己的感情不夠堅定,細細想來,他又何嚐給過她能夠堅定的理由。
“將軍……”沈鳶被他緊攬在懷,見其久未言語,知道他不喜蕭穆,以為他因此事不悅,隨低低開口,又喚了他一聲。
“沒什麽事,就是想來看一看你。”四下闃寂,男人緩緩開了口,語氣不似手臂力道那般強勢大力,而是多了幾分從前沒有的依戀和心疼。
沈鳶怔了一下,知道他不是因方才之事如此,便也放心下來,這樣近的距離,不難看見他略顯疲憊的麵容,便連聲音也帶了幾分倦,是她先前從未見過的樣子,沈鳶伸手環住他的窄腰:“將軍今日怎麽了?”
想了想,又問:“可是因為方才……”
“不是,”衛馳打斷她,也怕她亂想,解釋道,“是軍中的事情。”
聽到“軍中的事情”幾字,沈鳶沒有再問,她不知軍中發生了何事,先前隻知道他一心記掛著未發下的軍餉,如今這個問題已然解決,但她感覺得到,這一次的難題,好似比先前困難得多。
從前隻見過他臨危不亂,肅殺冷峻的樣子,今日如此,頭一回讓她覺出幾分他的脆弱來。
沈鳶沒再說話,隻靜靜抱著他,享受此刻獨屬於彼此的安寧。
衛馳亦是如此,四下闃寂無聲,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窗外有風拂過,枝葉簌簌,兩人彼此靜靜相擁,未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卻覺異常安寧靜謐。不需要任何寬慰的話語,隻需這麽靜默著相擁而立,便能撫平他內心所有的創傷和不平,這是沈鳶獨有的力量。
“你方才所言,年節之後,要隨父親離京,此話是真是假?”昏暗中,衛馳緩緩開口詢問。自上回賬簿一事後,他便在心中和自己立了個規矩,能問清楚的事情,儘量開口問清,若有模棱兩可,拿捏不準之事,便選擇信她,無條件地選擇信她。
沈鳶怔了一下,沒有回答,暗夜遮掩住她遊移一閃的眼,她沒想衛馳會忽然有此一問,其實方才所言,半真半假,隨父親一道離京確是她先前想法,隻是這個想法後來有些動搖了,他突然發問,她也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的低頭不語,與他所料相近,衛馳沒有再問,隻緊了緊環在她肩上的手,下頜抵在她發上,聲音不大,語調卻是堅定:“待年節過後,我親自來此提親。”
寥寥數語,回蕩在耳邊,仿佛擲地有聲。
沈鳶驀地抬頭,看住他,眼底皆是不可置信。此地連沈府都算不得,不過暫時落腳之地,他竟開口直言,要親自來此提親。
“怕來晚了,你又跑了,”衛馳輕笑,打趣說道,“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衛馳何嚐是會說笑的人,隻這一次,她竟被他逗笑,麵頰紅了,沈鳶低頭抿唇,而後用微乎其微的聲音,從口中勉強擠出一個“好”字來。
月光如水,傾入房中,兩人相擁而立,似乎不需要多餘的言語,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也能清晰感覺到,衛馳逐漸好起來的心情。半晌之後過後,沈鳶開口悠悠問道:“將軍是一路快馬,特意從上京趕來的嗎?”
衛馳低低“嗯”了一聲。
“那將軍當還沒有用飯吧?”從上京策馬而來,算著時辰,他應當還未用晚膳,“廚房有湯和飯,我去給將軍端來?”
想起她先前在將軍府時,總給自己送的湯,印象中好似隻喝過幾口,味道算不得太好,不過他向來不是個挑吃的人,眼下聽她說主動要給自己端湯來,心頭莫名多了幾分暖,確實挺想嚐一嚐她的手藝,然而卻不舍放開她這個人。
攬在他肩上的手臂未鬆:“等會兒再去。”
“我特來此,不是為了吃飯。”
一句話,沈鳶卻好似聽出了其他意思,是因為衛馳忽而轉了語氣,語調中沒了方才的悶悶,而是成了原先她熟悉的語調,臉莫名紅了一下,好在四下昏暗,看不分明,否則她怕是得羞死。
沈鳶乖順地倚在他懷裏,沒再說話。可到底是日夜相處過多時的伴侶,她的直覺到底沒錯,隨著懷抱越來越緊,越來越熱,兩人間似乎有一觸即燃的火花升起。
手上力道稍鬆了些,衛馳低頭,透過朦朧燭火定定看她,靈動澈亮的眼,白皙瑩潤的麵頰,再往下,是她飽滿嫣紅的唇。
沈鳶抬眼,亦看著他,目光交纏,今日她大膽地沒有躲避,就這麽直勾勾地看著他。此舉無異於火上澆油,細細密密的吻隨之落下,不似先前的強勢霸道,而是如同今日的他一般,是難得的溫柔細膩。
沈鳶一手攀在他肩上,下頜輕抬,隨著吻的深入和動情,不由自主揚起脖頸,認真動情地回應著他。
這樣的沈鳶,難免令他有些失控。衛馳自認不是沒有自製力的人,但卻不得不承認,在她麵前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