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她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
風停雪歇, 暖陽初上。城中的積雪已化了大半,京郊不比城內,鎮北軍駐地外, 未化的雪堆積在枝頭和泥地上,一叢一叢。
主帳中, 衛馳還未等來東宮的消息, 先得到的卻是另一條更令人震驚的消息。
“稟大將軍, 底下人來報, 京郊白鶴鎮一帶發現可疑兵馬蹤跡, 粗略估計,大約兩千人左右,各個是身手敏捷的好手。”江澄雙手抱拳道。
兩千人, 身手敏捷的好手。衛馳起身,走至一側的地圖架前,細細觀看。前兵部尚書吳宗勃年前已被斬首, 江澄所報和先前城南密葉林所遇的那批黑衣人, 當是一個路數。吳宗勃已死, 這些人如今當由蕭彥在用,可蕭彥又被軟禁, 宮中盯著他的眼線不知有多少, 若想有所大動作,當不大可能。且宣文帝對他的處置未下, 他還未到孤注一擲的時候, 不至於狗急跳牆。
思此, 衛馳漸漸沉了眼。
如此, 隻能是蕭彥的那位好皇弟蕭穆在為他出謀劃策了。
兩千人, 這樣不多不少的數量, 能做何用?蕭彥近幾年各處斂財不斷,為的就是豢養他的私兵,從估算的斂財數額來看,其他京郊幾鎮,必還有其他兵馬。
“留心京郊其他幾鎮的動靜,人員流動,尤其是南郊一帶。”
若他預估沒錯,必還有其他人馬,而之所以白鶴鎮的人先被發現,許是因為近來因沈鳶的緣故,他派去白鶴鎮上的人手較多,故發現得早些。
江澄抱拳:“屬下遵命。”
帳簾掀起,江澄步出帳中,簾帳並未放下,隨之入內的是一身風塵仆仆的段奚。
“稟將軍,東宮派人來傳話了,”段奚壓低嗓音,繼續道,“未時三刻,城中望江樓。”
……
頭頂的太陽西移一寸,衛馳如約而至。
多事之秋,太子才剛解了禁足,朝中如今風向雖於其有利,但各方亦有多雙眼睛盯著他,絕不可有絲毫大意和懈怠,今日之事更是如此。
望江樓外早有太子的人等候,出他們所料的是,衛將軍非策馬而來,而是乘馬車前來,到底是一軍之帥,粗中有細,絕非粗莽草率之人。
太子親信在前引路,此處在外人眼中是京中一處景致不錯的茶樓,實則在太子名下,今日的望江樓,周圍各處早已打點妥帖,隻為等貴客前來。
望江樓三樓的雅閣內,寒暄過後,兩人憑窗相視而坐。
太子一身靛藍色錦袍,抬手為衛馳斟了杯熱茶,有此待遇的人不多,但衛馳值得。
沒動,衛馳向來喝不慣熱茶,低頭看了眼茶盞氤氳出的熱氣,遲疑一瞬,仰頭喝下。
“今日得衛將軍相邀,孤榮幸之至。”看著衛馳麵前茶盞空了,太子先開口道。
“衛馳是臣,太子為儲君,臣子幫扶儲君本是正道,”茶盞放下,衛馳保持手握茶盞的姿勢未動,看向太子道,“不過在此之前,臣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請說。”
“軍中探子發現北郊白鶴鎮一帶有可疑之人出現,人數眾多,身手敏捷,形跡可疑,”衛馳頓一下,看著太子的眼道,“太子以為,這些是什麽人,應當如何處置?”
太子擰眉,不帶絲毫猶豫地回道:“怎麽白鶴鎮也有嗎?”
是衛馳意料中的回答,方才江澄再報白鶴鎮情況時,還提及一事,稱途中遇到另一路人,也在留意此事,隻是不知背後是何人,還需些時日打探清楚。當時衛馳第一反應便覺是太子,隻是沒有憑據,不好妄下定論,此刻聽太子如何言說,心中自有了分明。
衛馳微微頷首道:“太子殿下的人又是在哪裏發現的蹤跡?”
“南郊。”太子回答得爽快,沒有任何欺瞞之意。
太子所言雖未正麵回答問題,但也算給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衛馳欣賞坦率之人,他方才問了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已有了答案,他所期待的,是第二個問題的答案。
衛馳的手仍保持扶在茶盞邊緣不動的姿勢,雙眼仍直視前方,道:“殿下還未回答臣方才的問題,殿下以為,應當如何處置?”
太子提著茶壺的手微頓,沒有應聲,四下靜了一瞬,氣氛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案幾一旁的爐上,小火煮著烹茶所用之水,眼看就要沸騰。須臾之後,滾水沸騰,咕嘟咕嘟的響聲打破閣中寧靜。
太子提著茶壺的手未鬆,抬手直視衛馳的眼,終是緩緩開了口:“烹茶之水,講究一個‘沸’字,若水未沸,茶如何能香?”
四目相對,衛馳聽懂話中之意,扶在麵前茶盞上的手鬆開,似鬆了口氣,心滿意足道:“殿下英明。”
茶水自壺口汩汩流出,麵前杯盞滿了,茶香氤氳,是太子又一次親手為衛馳倒了熱茶。
手中茶壺放下,太子長舒了口氣,道:“若是從前,孤必會在第一時間將情況稟報給父皇。”
“可今時不同往日,吃了太多次這樣的虧,孤再不敢貿然行事了。”
此乃肺腑之言,並非他貪戀太子之位,也非他看重權力地位,隻是身在高位,幾乎所有事情,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他可以丟了太子之位,但門下追隨之人該當如何?他們身後的家人親信,又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