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哪怕衛熙離開那麽久,她也沒忘記這座永遠歌舞升平、好像沒有寂寞的黑夜的城市,也沒法忘記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人們,他們像是迅疾的一陣風,在她還未挽留的時候就匆匆離開,徒留她無數次午夜夢回,濕了枕頭,卻真切的明白南城早沒有一盞燈為她而亮。
衛熙覺得自己的人生跌宕起伏,*迭起,完全可以寫一部鴻篇巨製,書名就叫做《衛女神辣手摧花計》,如果有幸有一天可以出版,她一定會笑容含蓄的拿著簽名版送給親朋好友,包郵哦親。
“阿軒,這家的煎餅果子是全宇宙最好吃的,我買給你嚐嚐?”被縮小版的衛熙半強迫的塞了一肚子本地小吃的小男孩有秀氣的五官,皮膚比衛熙還要白上幾分,夏天天氣燥熱,他的皮膚依然是溫涼的,偷偷去吃了嫩豆腐的衛熙對於這點最有發言權了。
男孩被衛熙的熱情嚇到了,性子內斂的他張張嘴,卻說不出拒絕的話,耳朵悄悄紅了,他點點頭,看著衛熙踮著腳尖把錢遞給店主,她有脆生生的聲音,說起話來中氣十足,頭頭是道的交待著:“多加蔥,多放辣,加一份板筋,再加一份海帶,再加個烤腸。”說完還瀟灑的回頭,甩甩頭發,笑容像是盛夏炙熱的陽光,閃閃發亮,“別擔心,我有錢。”
男孩從那天起開始吃自己最討厭的蔥,自己都覺得很奇怪,畢竟他是個執著的人,喜歡和厭惡都是多年如一日,按部就班的生活著,不喜歡變動和風險,竟然就這樣輕易的讓衛熙闖入自己的生活,直接了斷的修改著自己的人生軌跡。
他很快意識到這點,可惜這想法隻來得及停留一瞬,就被他隨手擱置在腦袋裏的回收箱裏,隨著歲月的流逝這裏撒滿了塵埃,像是不見光的廢棄的屋子,爬山虎在外牆上攀爬蔓延,占據了大半江山,屋子裏長滿蜘蛛網,有一種嗆鼻的灰塵味,好似在等待主人可能一生都不會有的光臨。
阿軒是隨著工作地點調整的父母來到南城的,與衛熙家成為鄰居,衛熙全家老小對於這幾位溫和寡言的新鄰居熱烈歡迎,要知道前任鄰居是對在吵架時聲稱離婚3600遍的暴脾氣夫妻,砸完全部的碗碟後,隻有聲嘶力竭的羞辱著對方,爭吵到半夜的時候不少,街坊四鄰怨氣都要穿透不怎麽隔音的牆biubiu的射向他們。
雖然阿軒家對於大家釋放出的善意有些困惑,但是他們很快的融入到這裏,工作繁忙,衛熙拍著小胸脯,振振有詞的保證:“你們放心,有我一口粥,阿軒就有米湯喝!”
衛熙早就習慣了父母忙工作忙的昏天暗地的時光,她早就學會自己找樂子,一個人也能玩的不亦樂乎,更何況現在有了一個聽話的玩伴。
阿軒是那種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斯文俊秀,彬彬有禮,話不多但是很有條理,這樣的跟班是衛熙夢寐以求的,簡直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衛熙有膽子,阿軒有智謀,兩人配合默契,捉弄了小區裏麵專門欺負小孩子的惡犬,偷吃了老婆婆晾在外麵的地瓜乾,遊蕩在南城的大街小巷,吃個奶油味的冰棍,嚼著泡泡糖比誰能吐出更大的泡泡,日子過的愜意自在。
阿軒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可以玩的東西,時間不僅僅是練書法、下圍棋才可以消磨的,他心甘情願的跟在衛熙的屁股後麵,看著比自己還矮一截的小屁孩想出一個又一個好點子或者餿主意。
無憂無慮的時光在他們翻牆進附近的學校去玩卻不慎摔傷的時候戛然而止,雙方父母都是知情達理的人,不約而同,把過錯往自家孩子上攬。
然後愉快的得到了一致的結論:這兩個熊孩子應該上學了!
在衛熙的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掙紮失敗後,阿軒采取了消極抵抗的方法——不吃不喝,很快被家長鎮壓,大人們笑眯眯的阻攔了偷偷送吃的過來的衛熙,於是被饑餓折磨的阿軒辜負了衛熙的計劃,兩個人被一起送進了學校。
阿軒的迅速叛變讓衛熙賭氣了好幾天,不肯搭理阿軒,衛熙性格活潑,很快和同學們打成一片,結識了不少小夥伴。
被拋棄的阿軒孤零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衛熙被眾人眾星捧月的環繞在最中間。他們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好似來自於另外一個世界,他聽不清楚,隻知道他們都笑的很開心。
他的心裏酸澀的像是ph值急劇下降,所有的情緒扔進強酸裏,咕嚕咕嚕冒著氣泡,他捧著一本書,卻很久都沒有翻動一下。
他閉著眼,發現就算不看心裏依舊無法平靜,他忽然站起來,走到衛熙的桌前,嚴肅的和衛熙說:“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找他。”
從來沒想過阿軒會說謊的衛熙聞言詫異了一下,迅速的回憶這幾天自己沒有上房揭瓦,做些無法無天的事情,心裏就有了底氣,跟在阿軒的後麵出了教室。
“是我錯了。”喧鬨的走廊裏有認識的不認識的麵孔,追逐嬉戲著,窗戶大開著,能聽到風吹過樹木的沙沙聲,蟲鳥在不甘寂寞的鳴叫著,就像是不同樂器合奏的曲目,雜亂卻讓衛熙覺得悅耳極了。
“知道錯了就好,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諒你這回。”輕鬆的贏了這場冷戰的衛熙驕傲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然後才想起來老師還在辦公室等著她呢。
“那個……”阿軒支支吾吾的,衛熙沒聽清是什麽,邊走邊側頭問道:“你有什麽事等我從光明頂那裏回來再說,我要去晚了他又得威脅我找家長。”
“你眼睛抽筋了?沒事,過一會自己就能好。”衛熙奇怪阿軒怎麽會忽然這樣反常,直到身後傳來老師涼颼颼的一句話:“原來我叫光明頂呀!”
南城是一個特別的地方,哪怕衛熙離開那麽久,她也沒忘記這座永遠歌舞升平、好像沒有寂寞的黑夜的城市,也沒法忘記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烙印的人們,他們像是迅疾的一陣風,在她還未挽留的時候就匆匆離開,徒留她無數次午夜夢回,濕了枕頭,卻真切的明白南城早沒有一盞燈為她而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