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微微一皺眉,快步跟了上去。二人在岔路口停了下來,她隔開了幾步距離,謹慎地低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又要給我看什麼?」
小巷因為連著後麵的一條馬路,比岔路裡多了一些微光,她總算是能瞧清那年輕人的模樣了。後者一雙丹鳳眼在生氣時,仿佛吊得更高了,嘴角緊緊抿著——他的目光一落到小巷裡,怒氣頓時消融了,深深地打了個寒顫;往後退了一步,他退回了陰影裡,隨即一聲不吭地從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銅板,邊緣微微地凹了一些,仿佛被什麼撞過似的。
林三酒仔細看了一眼那枚銅板,頓時有些迷惑:「一便士?給我看這個乾嘛?」
年輕人攥緊了那枚銅板,喉嚨裡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口水。猶豫了幾秒,他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偵探小說裡,不是常常有那種橋段嗎……就是一起去找凶手,最後發現凶手卻是身邊人之一的橋段……」
林三酒沒有說話,隻是慢慢地移過目光。
「這、這是我在路燈碎片裡找到的。」那年輕人壓低了聲音,望著她的眼神幾乎帶了幾分懇切:「……我懷疑,就是這個小銅板打破了路燈。你還記不記得,我們離開之前,那個弟弟找出幾個便士給了安妮?我、我覺得……」
林三酒突然衝他一擺手,不等他反應過來,猛地朝他背後揚聲說道:「你回來了?找到人了嗎?」
那年輕人一驚,差點咬了舌頭,慌忙將銅板揣進了褲袋裡——他隻覺自己肩膀上一黑,戰戰兢兢轉過頭去,正好對上了弟弟那一張土豆般不規則的臉,和一雙圓溜溜、直瞪瞪的黑眼睛。
「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弟弟應了一聲,神情與之前沒有什麼區別。他直直地盯著年輕人看了一會兒,「……你們在說什麼呢?」
「隻是在討論開膛手傑克,」林三酒儘量鎮定地笑了笑。
「不過是一個殺了幾個人的傢夥而已,」弟弟也跟著笑了一下,「真搞不懂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名聲。」
那年輕人嘴唇顫了顫,什麼也沒說出口。
幾人忽然陷入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默裡。
「既然找不到那女的,我們就回去吧,」還是弟弟先說話了。他撓了撓自己的下巴,帶著他那種直愣愣的神情,頭一個走向了他們來的方向——林三酒與那年輕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落後了幾步,慢慢地跟了出去。
小巷裡仍然如剛才一樣幽暗,石板路上積著淺淺的水坑。幾人的腳步聲被寂靜拉得長長的,前一步的回音還沒散,就被後一步的回音趕了上來,沒過一會兒,聽起來仿佛有不止三個人走在小巷裡一樣。
「你……你和你哥哥,是哪裡人呀?」走著走著,那年輕人忽然顫聲問了一句。
問這個乾什麼?
林三酒才一怔,隻見那個弟弟回過頭,看了年輕人一眼,答道:「我們來的地方,你大概沒有聽說過。」
年輕人合上了嘴,不吭聲了。幾個人離開了小巷,順著來路走上了一條馬路,路燈與街邊酒館的光芒終於又一次隱隱照亮了濕漉漉的街道。這兒的人聲又一次喧雜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娼\妓被雨淋得半濕,頭發貼在頭皮上,仍舊狼狽地試著與每一個過路人搭話——似乎沒有人聽見安妮的那一聲慘叫。
見人又漸漸多了起來,那年輕人才終於壯著膽子,靠近了林三酒。他一直緊盯著前方的弟弟身影,見他被幾個妓\女圍上了調笑,這才飛快地悄聲說道:「——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這個遊戲裡,你隻能信任我,我也隻能信任你。」
林三酒疑慮地挑起眉毛。
「你能看出那兩兄弟是哪裡人嗎?」年輕人搖了搖頭,麵色蒼白:「……反正我是看不出來,說他們是歐洲人也好,亞洲人也好,甚至阿拉伯人,好像都行。萬、萬一他們本來就是這遊戲裡的人呢?再假裝成玩家……但是這兒的背景是19世紀的英國倫敦,那麼隻有一種人八成是外來的——」
林三酒望著他那一雙上挑的丹鳳眼,已經隱隱地明白了。
「……東亞人。」她輕聲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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