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乾什麼?」她高聲喝了一句,然而不等接近教堂大門,從暗影處驀然撲出了又一個人影,直直朝她身上撞去——林三酒猛一剎腳,遊魚般靈活地一轉,就從那個人偶身邊躲開了。
但是她躲開了一個,卻躲不開門後接連撲出來的更多人偶。其中一個操縱著不知多少隻保齡球一樣大小的圓球,骨碌碌地從教堂裡滾出來,霎時就像水浪一樣淹沒了一大片地方,逼得林三酒一時也有些手忙腳亂了。
「滾遠點!」人偶師底氣不足,微微帶喘的聲音,從教堂裡響了起來。
林三酒被幾個人偶攔住了,數次左右騰挪閃撲也沒有衝出他們的包圍圈;迫不得已之下隻好朝另一個比較通情達理的人喊話:「斯巴安!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要打破屋頂?」
轟塌了屋頂的總不可能是人偶師自己。
「刺殺他啊。」斯巴安答道。他的嗓音悅耳得很特殊,即使隔了一段距離,卻好像仍舊是挨在耳邊低低地說話:「不先把他弄下來,怎麼刺殺?」
「等等,你們不是認識——」
林三酒沒能將這句話說完,就迎麵被一個人偶的能力給擊了個正著。
她壓根沒料到人偶師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出其不意地攻擊她——她不知道那人偶具有的是什麼能力,隻是周身骨頭、肌肉都仿佛挨了強酸淋過一遍,痛苦得幾乎全部緊縮絞皺了起來。痛苦總是感覺特別漫長,當那陣強光好不容易才從眼前滅下、血液也重新放緩流速的時候,林三酒一邊呼哧呼哧地喘著氣,一邊意識到自己的視線矮了。
……矮了很多。
不是從一米八到一米六那種矮法;她眨了眨眼,看著麵前與自己視線平齊的一叢野草、人偶們的靴子頭,一時間還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三酒?」
直到波西米亞顫顫巍巍地叫了她一聲,林三酒才轉身看了一眼;身體動起來時感覺很古怪,好像脖子不大夠用似的——她回過頭,怔怔地看著波西米亞,和自己後半截綠油油的身體。
過了幾秒,波西米亞的聲音從挺遠的地方響了起來。
「你變成一條青瓜了。」
青瓜?!
除了五感還在,嘴巴也能張開之外,林三酒的手腳都不見了——甚至她在震驚之下一鬆勁兒,就感覺自己的「脖子」彈了回去,正好很符合青瓜細長尾部的那一點兒微微彈性。
那幾個人偶一見她成了青瓜,當即轉頭就走,迅速消失在了教堂門後。
「運氣挺好,」教堂內光芒閃爍,剩餘的幾堵牆壁不斷在力道衝撞的悶響中微微發震;即使身處於戰鬥之中,人偶師依然喘息著冷笑了一聲:「一下子就抽中了最糟糕的獎。」
擊中她的人偶,不管有什麼進化能力,這個能力都一定是有限製的;「改變對手物種形貌」這一點威力太強大了,所以限製也一定很大——林三酒想了想,覺得這個限製很有可能是時間上的約束,當下張口喊道:「波西米亞!把我拿走!」
「拿走你乾什麼?」波西米亞絲毫不肯動,「炒雞蛋啊?」
「別鬨了!」
「你別鬨了才對。他們打架就打啊,你往前湊什麼湊,」波西米亞非常不高興,「等著,我甩根繩子過去,你要叼住哦。」
不過不等她的繩子甩過來,林三酒隻覺身體驟然一鬆,就在一陣暖洋洋的舒展感中重新張開了筋骨四肢。她剛才的猜測沒錯,那人偶的能力不僅有時間限製,而且能力持續時效也很短——威力越大的能力,限製也就越嚴格。
她兀自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趕忙一骨碌爬起了身。在她變成青瓜的那短短數十秒中,教堂裡不知何時已經重新昏暗安靜了下來。林三酒踟躕著剛要走上去,教堂門就被人從裡推開了。
斯巴安一邊揉著肩膀,一邊走出了門,神色似乎更加疲憊了。他脫下了深藍製服,將它掛在臂彎裡,也看不出有傷沒傷;二人目光一碰,他就咬著嘴唇微微朝她笑了起來,夜色下一雙湖綠眼睛裡仿佛蕩漾著柔和的、卻足以噬人的光。
「走吧,」斯巴安語氣依舊溫柔而親昵,「帶我們去你的醫療室。」
林三酒往他身後看了一眼。
一個身材高壯的人偶——很顯然隻能是一個人偶——懷中抱著一個單薄得如同枯葉般的黑色影子,也從教堂裡走了出來。不知道斯巴安用了什麼手段,那人偶竟然亦步亦趨地跟著他,沒有半點別的動作。
「太固執了,」當看見她的一臉困惑時,斯巴安嘆了一口氣。「你不是想讓他去醫療室嗎?不用點武力讓他失去意識,他不會乖乖去的。不過我趁他傷重這麼乾,恐怕這事還沒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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