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好奇心真是一種強大的力量,尤其是當它事關自己生死的時候。
自打進入副本以來,眾人頭一次像這樣老老實實地坐在船上,等著林三酒繼續往下解釋;菲比恩似乎還沒有從死裡逃生的情緒中緩過來,「哈、哈」的喘氣聲傳遍了半個湖麵。
「誤導?啊,我明白了,」圓臉男人搖搖頭,「副本確實沒有明白說過,我們不能上岸之類的話……」
「我不是指這個。」林三酒打斷了他。在眾人遠遠投來的目光中,她長長呼了口氣,往座位上一靠。她嗆了不知多少湖水,現在渾身沉重、迫切需要休息,正好借著說話的工夫緩一緩。
「我猜人在快死的那一刻,大腦運轉的方式也與往常不同了……我剛才以為自己不行了,迫切地想抓住一個什麼救命稻草,就是那一刻我才突然反應過來的。」現在當她回想起那一刻,以為自己要永遠留在這片屍體叢生的綠湖中時,那種情緒都會不由得讓她激靈靈打個戰。
「什……什麼?」
「你們好好回想一下,喇叭裡到底是怎麼說的。它真的說過『水位會在第三十分鐘漲至一米八』嗎?」
「沒有嗎?」娜塔莎狐疑地問道。
「沒有。」林三酒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我現在回憶起來,發現一切都清清楚楚。你們如果沒記錯,就會發現副本介紹規則時,原話分明是『一旦開始注水,水位將呈勻速隨時間上漲,三十分鐘之後到達一米八。」
她把重音咬在了「之後」兩個字上,話音一落,果然有人低低地抽了一口涼氣。
「但……這句話,也是有可能包括『第三十分鐘』本身的吧?」圓臉男人遲疑地揚聲問道。
林三酒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的手勢,她太陽穴上早就被菲比恩開出個洞了;她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救自己,暫時按下了這個念頭,答道:「從嚴謹性上來說,不應該包括第三十分鐘本身,但我不否認有人會產生這樣的印象。不過要我說,副本就是在這兒誤導、暗示我們的……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我們會下意識地把三十分鐘和一米八水位聯係起來?」
「你自己剛才不也說了,」娜塔莎立刻答道,「副本介紹規則時就說了三十分鐘——」
「不假,但那個三十分鐘是指什麼?」
眾人似乎一愣,都沒明白她的意思。
林三酒皺起眉頭,一邊整理思緒一邊說道:「……你們想想它介紹規則的順序。副本一開始說湖裡的水位會漲起來,但它沒有說要花多長時間,反而轉而繼續介紹下一條租船規則了。是當它在介紹租船規則的時候,我們向副本提問,為什麼會需要連租兩次三十分鐘——直到這時,副本才回答說,因為三十分鐘之後,水位會漲到一米八。」
終於有人恍然大悟地「噢!」了一聲。
「所以你看,副本提到的三十分鐘,其實指的隻有一個——也就是租船時長。它和注水時間,實質上毫無關係。」林三酒說到這兒向早朋轉過了目光,這才發現那個班長一樣的女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退遠了,與組員拉開了距離。「早朋不是說過嗎?她說副本裡出現了兩個三十分鐘,一個是租船的,一個是水位的,這裡可能會有陷阱……就算她並非有意,她也幫著副本加強了暗示。我們當時誰也沒有提出異議,是因為我們都順利地接受了暗示,以為漲水也要花三十分鐘。」
隨著她提起了對方的名字,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早朋身上,菲比恩低低哼了一聲,問道:「你去哪兒?」
早朋停下動作,抬頭盯著自己的同伴們,沒有吭聲。
「接下來,副本否認了這一點,說沒有陷阱,對吧?」因為要仔細回憶,林三酒說得很慢:「喇叭裡說,按照登船時間開始計時就太麻煩了,所以就以注水為準——但是,以注水為開始計算,計算的卻是租船時長!我們一直以來也正是這麼計算的,對不對?」
「為了誤導我們,暗示還不止這些呢。」她腳下不急不忙地朝另外好幾艘聚在一起的腳踏船踩去,離那幾個小組成員越來越遠,嗓音抬得更高了:「你們應該記得副本規則中說過,要續租必須開口出聲說話吧?這句話一說,你們大概都和我一樣,聯想到了同一個可能性,那就是在第三十分鐘掉下水的人有可能會說不出話、續不了租,要被淹死了……否則為什麼要提醒我們開口出聲?但你能說這句是假話嗎?不能。因為我們確實要開口出聲,副本才聽得見,才會給我們續租。」
「但……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暗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