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時隻下了一半樓梯,抬頭時,還能看見平克家的窗戶。窗簾沒有合攏,仍舊露出了一條黑幽幽的縫。
或許是她多心了,或許是她疑神疑鬼得過分了,但是——
她剛才看見的那隻眼睛,是誰的啊?
平克奶奶緊緊盯著的人隻有一個,就是她的孫子。當她的孫子已經回屋的時候,她從來不會盯著外頭。不看著孫子,卻看著外人,已經是一個少有的事情了;況且……平克奶奶本人是一個年近中年的男人,還遠遠沒有老到連眼珠都渾得發藍了的地步。
是光線問題嗎?是陳小姐嗎?
說來也巧,林三酒剛想到這兒,正好瞧見陳小姐從自己的公寓裡推門走了出來。後者大概忍受不住隔壁嬰兒的嚎哭聲,走過去咚咚敲響了4號公寓的門;過了好一會兒,阿黑才手忙腳亂地打開了門,肩上掛著毛巾,手裡握著奶瓶,一腦門都是汗。
「對不起,」他一見陳小姐,就立刻道歉:「我正在溫奶,他餓了……你也知道,他沒有媽媽餵……」
二者的對話,從林三酒耳旁擦了過去。她站在樓梯上,一會兒看看平克家,一會兒看看陳小姐;此時臨近晚飯時間,居民樓裡的煙火氣比平時更盛,漸漸讓她確信是自己多想了。如果不是平克奶奶,還會是誰呢?畢竟年紀大了,動作慢一些、沒有及時隨著孫子收回目光,或許也是有的。
等林三酒走近4號公寓的時候,阿黑一看見她,就拉下了臉。陳小姐仍舊站在門口,聽見腳步聲一回頭,目光就被她手上的漫畫給吸引住了。
「你來乾什麼?」
「你拿著它乾什麼?」二人幾乎是同時出聲問道。
「你認識這本漫畫?」林三酒沒答阿黑,仍舊用袖子包著手,拎起書問道。
「就是我給平克的,」陳小姐皺著眉說,「你拿走乾什麼?你是不是弄臟了,怎麼這樣拿著?」
還不等林三酒回話,她已經劈手奪走了書——陳小姐毫無保護的手部皮膚,直接按在了漫畫書上,把林三酒一聲叫都給噎了回去。老太太卻渾然不知,拿著漫畫就又噔噔地上了樓,似乎是要把它拿回給平克。
林三酒望著她的背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作什麼反應才好。陳小姐看起來沒受什麼影響,相比之下好像自己的疑心卻過重了——當她轉過頭時,阿黑正冷冷地看著她。
「我來看看小黃,」她立刻拿出了想好的託辭,壓低聲音說:「我認為,試試別的方式,對她而言不是一件壞事……」
阿黑這個丈夫作得很稱職,果然張口就要把她攔在門外的樣子——林三酒趕忙使勁擠進了門縫裡,笑著說:「你不覺得我上次寬慰她之後,她的狀態好多了嗎?」
她丈夫猶豫了幾秒。
「我就陪她坐坐,幫助她穩定一下心態,馬上就走。」
這句話好像總算說服了阿黑。「我還要去溫奶,你不要和她亂講話,我馬上就回來。」
隻要有一兩分鐘,對於林三酒而言就夠了。趁著阿黑消失在走廊裡一間房門後,她快速走進了主臥室;小黃背對著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好像睡著了。
她打量了一圈,果然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隻對講機狀的機器——那是一般父母都會有的嬰兒監聽器,能夠及時讓父母察覺異樣。林三酒伸手抓起它,關了電源,塞進了褲袋裡。她買不起這個玩意兒;一會兒還得去把嬰兒那邊的也偷過來,才能用於監聽別人。
下意識地一抬頭,林三酒的目光落在了床對麵的窗戶上。小黃在窗戶上投下了一個側臥著的模糊倒影,臉上的那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正從窗戶倒影裡望著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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