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1 / 2)







鄧躍無奈地說:“醫院說,鄧安當時拉開病人家屬就可以了,不應該在拉開後繼續打人,病人兒子被鄧安打得不輕。”

顏子真說:“乾嗎不打?不打白不打。醫院的話在道理上是這樣沒錯,但是問題是當時鄧安不用武力能拉開他們嗎?那拉開了人,就算不打也會被說成打,還不如打個痛快。憑什麽他們可以無理取鬨把人打成重傷,還可以要求賠償?”

鄧躍說:“你倒是和鄧安的說法一樣。”

顏子真板著臉:“我雖然討厭鄧安,但我一向先幫親再幫理,何況這次道理也在他這邊。”

鄧躍笑起來,告訴顏子真,鄧安支付了病人兒子的醫療費,至於那人提出的療養費誤工費損失費,鄧安也一分不少地付給他,不過聽當時病房裏的人說,鄧安閒閒地跟那人說:我向你擔保,這些錢,你還得花在醫院裏。據說那人都傻了。

這句話顏子真當麵問了鄧安,鄧安停職之後空閒了很多,時時被鄧躍叫了回家吃飯,鄧躍工作雖忙,這段時間也儘量抽空回家,顏子真偶爾便也跟著去。

鄧安看她一眼,笑吟吟:“我可以理解成你為我擔心嗎?”

顏子真瞪著他:“你有需要我為你擔心的地方嗎?”

鄧安咬著筷子裝作思索,半晌後惆悵地搖搖頭:“你不夠美。”他的眼裏全是笑意,十分狡獪。

顏子真見他全無人們想象中的潦倒失意,與出事之前根本一模一樣,那些爆料那些傳聞還有停職的事情對他真的一點影響也沒有,心下對他倒也佩服。

☆、第28章二十二

1936年,省城康家大廳。

十歲的康錦言蹬蹬蹬從樓上跑下來,瞪著正在大廳囑咐女傭的管家說:“我昨天讓你買的燕窩呢?”

管家停下囑咐,說:“大小姐,昨天老爺有貴客,全家上下都各有手頭活計,因此還沒來得及去買。”

康錦言抿了抿嘴,問:“那今天有沒有人有空?”

管家猶豫片刻,抬頭正要說什麽,卻見康錦言眼中厲芒一閃,心下微凜,想起康家雖然當家的已換了人,可不知為何,家裏上下傭人對小小的康錦言始終不敢太過放肆,他身為管家,深得康老爺器重,少與康家小輩打交道,也知康老爺並不看重幾個女兒,可這一道稍瞬即逝的眼中厲芒到底還是讓他改了主意:“大小姐放心,今天有人有空。”

康錦言也不多言,轉頭便上了樓。

走廊才走了一半,便看到一個身著大紅織錦團繡旗袍的女子緩緩走來,那旗袍上繡樣繁複,豔麗無匹,卻掩不去那女子麗質天生,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康錦言。

康錦言隻穿了淡藍洋裝,臉容也算秀氣,在她麵前卻不值一提,隻她小小身板挺得筆直,肩背極挺拔,神色間淡淡,微垂的眼角流露出一絲不屑,徑自從女子身旁走過。

那女子卻說:“錦言以後要燕窩,直接吩咐廚房采買便是,小小事情不要再麻煩管家。”

康錦言並不作答,連身形微微一頓都不曾有,恍若未聞一般進了自己房間。

房間裏五歲的康錦意端端正正地在描紅,見得姐姐進來,露出一個很大的歡喜笑容:“姐姐,我寫了五十個字了!”

康錦言也露出笑容:“錦意真乖。”

康錦意放下毛筆,跑去洗了手,見姐姐正在檢查自己寫的字,便乖乖地靠在姐姐身旁,抱住姐姐手臂。

康錦言見妹妹軟軟的小身體依偎著自己,心中也暖暖的,笑著說:“錦意今天這五十個字寫得真好,來,我們拿去給媽媽看。”

康錦意一聲歡呼,先就衝出房門,跑到儘頭母親房間,也不敲門,橫衝直撞地跑進去:“姆媽姆媽,姐姐誇我今天字寫得好呢。”

床上的中年女子似是一聽腳步聲便知道是小女兒,早笑容滿麵地轉過頭來,聲音軟糯柔和:“我們錦意真了不起。”中年女子麵容秀氣,和康錦言有七八分相像,卻滿麵病容。

康錦言隨之進了來,把妹妹的描紅給母親看了看,兩人誇了康錦意一陣子,康錦意便心滿意足地跑到一旁玩玩具去了。

康錦言的母親史氏低低地歎了口氣:“錦言,你待孫姨娘軟和些。你總這樣,你爸爸就更不喜歡你。”

康錦言抿了抿嘴:“我要再軟和,他們母子更欺到咱們頭上來了。媽你別管這些了。”

史氏怔怔地說:“可是錦言,你才十歲。”

康錦言握住母親的手:“所以媽,你要快點好起來。”

其實康錦言心裏也知道,就算母親身體健康,也與事無補,孫姨娘容貌極美,又生了父親唯一的兒子,很得父親鍾愛;而母親隻生了自己姐妹二人,性格又柔弱,在康家早不當家,自己母女三人每每被傭人怠慢。

但她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女孩,她心中也彷徨無計,隻願母親病好,自己帶好妹妹,至於之後,她也想不了這麽多。

這樣的軟弱無依她隻在周默麵前流露,對著其他任何人,她的小小肩膀比誰都挺得直,她的驕傲不容任何人看低。但是周默不同,周默很小時候便會逗她笑,會偷偷帶她出去街上玩,會帶她爬到城裏最高的樓頂,陪她看天高地闊。他從來不安慰她,但是每次見了麵,周默總有辦法讓她開懷,讓她忘了不愉快,然後回到家裏能夠換個角度去解決問題。康錦言也從來不抱怨,她隻是沉默,在他麵前垮下小小肩膀,然後在周默的說笑陪伴下,慢慢綻開笑容,重新挺直肩膀。

康錦言的脾氣其實並不好,她有點像她父親,很有點大小姐脾氣,隻是自從孫姨娘進門,生了兒子,原本很得康老爺疼愛的康錦言漸漸變得無足輕重,她審時度勢,不再驕縱,力所能及地保護自己關心的人,卻也從來不曾放低自己的驕傲。

這一點,長大後的周默曾經說過:“錦言,我後來仔細地想,我真心愛你,大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康錦言其時駭笑:“周默,你隻比我大一歲而已!”

周默悻悻:“我早慧。”

康錦言笑不可抑。

但在當時,康錦言的生活並不好過。

傭人並不很敢欺負她們,但隨著孫姨娘的兒子漸漸會說會笑會鬨,孫姨娘的話越來越有權威,她早有了掌家的權,且隱隱然有當家的威。

這個世道,這個年頭,同從前的亂世又儘不同,從前就算是亂世,明麵上多少也守著規矩,世家大族名門貴胄就算失了勢,也一樣有傲骨,造反的人多少也敬著他們,現在連幾千年亙古不變的皇帝都拉下了馬,紫禁城早成空城,這便是抽去了他們的主心骨,惶惶然不知天日了,大部分的所謂傲骨擁有者都成了笑話,活著才是真正需要。而擁有真正傲骨、知曉真正傲的是什麽的人自古以來就算在世家大族都是極少數。

姨娘當家作主出外交際早便自然而然。更何況康家雖經年富貴,卻也著實算不上世家。

那晚康錦言放學回家,見妹妹康錦意嚅嚅地看著她,便笑著蹲下身抱住妹妹:“錦意怎麽了?”

康錦意軟軟的小胳膊摟住她的脖子,小小聲委屈地說:“姐姐,今天孫姨娘帶我出門做客,她讓我叫她太太。”康錦言身子一僵。

近段日子,孫姨娘出門做客,會帶上康錦意,康錦意比錦言長得好,小粉團子似的,和孫姨娘那漂亮的小兒子在一起,真正金童玉女。大約孫姨娘想著錦意年幼,好調教。康錦言對此沒有任何發言權,史氏倒是覺得讓錦意和孫姨娘母子搞好關係也挺好的。

康錦言的聲音有些硬:“你叫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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