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淹帶著幾分激動地作揖道:「謝陛下,自學生啟蒙時,從父親口中聽得陛下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金玉良言,深有感觸,以為座右銘,表於床前,日夜警醒自己。」
大殿一時無聲。
範仲淹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有些不安。
太子羅康叡有些意外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自己那個遇事不慌,笑口常開的父親居然有些臉紅害羞?
什麼情況?
羅幼度心裡念了一句:「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他一本正經地讓人公布了文武狀元的名單,結束了這次尷尬的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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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青衫書生順著人流前移,左顧右盼,在人潮中尋找自己的同伴。
書生來洛陽不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隻能順著人流而走。
過了天津橋高聳巍峨的端門城樓映入眼簾,少年眼中閃過一絲向往。
「複古兄!」
一人從背後拉住了他,大聲說道:「怎麼一眨眼就沒影了,快點,錯過了時間,可就再等三年了。」
青衫少年愕然回首,來人年歲比自己稍長,一張國字臉,身形壯碩,但卻一身的書卷之氣,但他並不認識,說道:「兄台認錯人了。」
來人
也是一怔,忙道:「抱歉,在下青州益都王曾,兄台背影與我一好友極為相似,以至於冒昧打擾,見諒。」
青衫少年眼前一亮,道:「可是青州稷下大學的王孝先?」
青衫少年出身白鹿洞大學,讀過王曾的文章,有很深的印象,得對方確認,忙道:「在下江西撫州晏殊,見過王兄。」
王曾也愕然半晌,低呼道:「可是白鹿洞大學的神童晏同叔?」
晏殊七歲能文,入小學之後,一年習得六年基礎,跳級入了中學,又一年破格進入江南最好的學府白鹿洞大學,成為大虞年紀最小的大學士,可謂名動天下。
消息甚至傳到禦前,大虞天子聞訊之後,亦忍不住讚歎了一句:「少年神童,此子未來定成大器。」
羅天子識人之人,天下無雙,他誇讚過的人就沒有不成氣候的:如飯桶經略使張齊賢,太原知州寇老西寇準,還有李繼隆、曹韋,都是在未發跡之前,就給羅天子慧眼辨彆出的人才。
最難得的是晏殊童年名聲大噪卻無任何傲氣,依舊我行我素醉心文學,留下了許多文章、詩作,甚至連居於虞詞巔峰的李煜都讚晏殊的詞句富有靈性。
王曾看著麵前的少年郎,雙手一合,自說自答地笑道:「是了,前日就聽說了,白鹿洞大學派遣了二十人入京,同叔兄就在其列。今日有緣,同叔兄不如隨我去洛水船上,一睹文、武狀元的風采。指不定他日,你我也能著紅袍,策白馬,遊神都。」
晏殊有些心動,可想起一並來的同窗,便搖頭拒絕。
王曾也不想放過眼前神童,說道:「兩位狀元即將遊街,人潮湧動,能尋到人都怪了。不如隨我登船,在船上便於尋人。在下便是在船上瞧見同叔兄背影,才尋來的。」
晏殊看了四周的人潮,遂然同意。
王曾領著晏殊登上了洛水上的一艘畫舫。
見王曾領著一個陌生人登船,皆露出好奇的神色。
王曾向畫舫上的眾人介紹晏殊。
這一聽居然是江南神童,紛紛上前問好。
都是讀書人,未來的目標大多是為朝廷效力,晏殊這種潛力股是所有人都願意結交的對象。
晏殊逐一回禮,包令儀、孫何、孫僅、路振、高輔堯、黃宗旦、孫暨、錢易……
絕大多數都是各大名校的高材生。
晏殊還未與畫舫上的人儘數照麵,一人擠上了船,卻是王曾要尋得好友李迪,李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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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廣勤工儉學政策,推行獎學金製度,讓更多的平民百姓有了出頭之日。
之前幾屆進士科狀元罕見的都是出身寒門甚至平民,如呂蒙正、王世則、梁顥、蕭排押、蕭柳者、夏仁榮等都是平民,其中蕭排押、蕭柳者是契丹族人,夏仁榮更是黨項人。引得一小部分人不滿不服,覺得賤民跟他族人影響到了自己。
壓根就不知道,就算沒有這些人,他們也沒有那本事上位。
鑼鼓、歡呼聲已經到了近處。
「狀元郎來了!」
四周傳來陣陣呼喊。
晏殊、王曾一行人不由自主地望向天津橋:那是他們未來晉升的天路。
在萬眾之中最受矚目的兩人騎著白馬,穿著喜慶的紅裝,躍馬橋上。
晏殊凝神眺望,眼中閃著異彩。
王曾、包令儀、孫何、孫僅、路振等人亦是如此,均在心頭默念:終有一日,我等亦要受此榮耀。
不隻是他們,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都向往著能夠魚躍龍門,一舉高中,成為天子門生,名垂青史。
此後數年,羅幼度漸漸放權於太子羅康叡,隻有在重大事情的決策上以及選拔人才的時候才會出麵,大有將天下人才一覽手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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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賓府,也就是後世海參崴!
遮天蔽日的巨艦徐徐靠岸!
一位黃皮膚頭發黑而平順,顴骨突出的八旬老者顫顫巍巍地走下了船,帶著些許茫然地看著四周,說道:「曹都督,這裡就是洛陽嗎?」
他說著生硬的漢語。
曹韋……曹彬之子,現今東海水師都督,扶著老者,說道:「這哪是洛陽,這是率賓府,離洛陽還遠著呢。」
八旬老者激動說道:「那還等什麼,快,快動身,我要見一見天子,祝賀朝廷建國五十年。」
曹彬道:「東平王莫急,陛下已經傳來旨意,讓我等好好護送東平王入京。」
八旬老者喘著粗氣,說道:「那,那快一點,我怕身子支撐不住。」
八旬老者是大虞親封的東平王,也是當年林仁肇跨海入東虞大陸第一支願意與其往來貿易的殷人(印第安)部落酋長,漢名叫詹耆年。
大虞便是通過詹耆年與殷人往來,在東虞大陸建造城市,招募殷人部落百姓,傳授他們知識文化,讓他們懂得自己與西邊的大虞朝廷同氣連枝。
此時的殷人空有寶地而無人懂得發展,大虞給他們帶來了先進的技術文化,傳授他們耕種技術,通過柔和的手段,在東虞大陸站穩了腳跟。
詹耆年最先漢化,也最先感受到變化,儘管不少桀驁不馴的殷人罵他是叛徒,可看著族人船上了華美暖和的衣服,看著族人不用風餐露宿,看著族中孩童不用學習戰鬥,而是讀書習字,他便知自己做了最正確的事情。
詹耆年這些年派了不少使者跨海入京,也讓自己的兒子侍奉君前,唯獨本人一直在東虞大陸為朝廷吸納殷人而努力,從未去過傳說中的西方大陸。
直至年前詹耆年在家養病,聽得大虞朝廷即將迎來開國五十年慶典,心中湧現一絲渴望,有生之年要去傳說中的老家看一看,去洛陽看一看。
於是征得羅幼度同意後,詹耆年領著八百東虞大陸殷人的使節團跨海而來……
瀚海府烏魯隊。
巫馬領著兒子巫路回到了自己的蒙古包,妻子遞上了馬奶酒,他接過一飲而儘,說道:「今天怎麼了,隊裡如此冷清?」
經過這些年的漢化,漠北草原已經澹化了族部一說,而是一隊一隊,圍著瀚海府畜牧。
妻子說道:「你呀,就知
道狩獵,也不與人交流,那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聽說朝廷要舉行五十年開國慶典,隊裡準備了一些貢品運往瀚海,許多人都去了……」
巫馬忙道:「那張狼皮給出去沒。」
妻子道:「放心吧,那張白狼皮你說過十幾次了,要送給陛下,早給出去了。」
「那就好!」巫馬鬆了口氣。
妻子歎了聲道:「聽說陛下身體不適,打算傳位給太子,也不知太子會不會如陛下一般仁德。」
巫馬聽得一怔,腦中浮現一幅景象,大雪漫天,黑暗中浩浩蕩蕩的大軍踏著風雪而來……
那是十年前,漠北發生罕見大雪,牲畜死傷無數,牧民哀嚎,無以為繼。
巫馬是個孤兒,內向不善言辭,依靠出神入化的打獵功夫維持生計,就連媳婦也是因為大虞律法,隊正強行撮合的。
大雪無法狩獵,家中又無牛羊,眼看著就要活活餓死。
中原的軍隊來了,他們帶來的並不是刀槍,而是食物……
巫馬也因此活了下來。
他們居住的地方窮,稅收不高,以皮革牛羊馬之類的特產充當貢品代替賦稅。每年巫馬都是將自己獵得最好的皮革上繳,今年是一張罕見的白狼皮……
巫馬忽然道:「我們去洛陽吧!」
巫路也是悶葫蘆,但聽去洛陽,驚呼道:「好呀!」
妻子一把巴掌扇了過去,挑眉道:「什麼?」
巫馬認真的道:「聽說在洛陽能夠見到陛下,每年慶典他都會與民同樂。陛下救了我們一家的命,不如趁此機會去一睹聖顏,就算見不到對著皇宮的方向磕個頭也好……」
妻子瞬間無言……
大虞議事廳。
這處理天下大事的地方,亂成了一鍋粥,就如菜市場一樣熱鬨。
禮部尚書呂蒙正對著已經正式身為首相的盧多遜道:「相公,再給我撥些人,真不夠用了。」
兵部尚書張齊賢也向軍方的宰相耶律休哥抱怨:「相公,我手上已經沒有兵負責治安,這百姓入京,隻進不出,現在不是城裡沒有客棧,連方圓二十裡境內的客店民宿都沒位子。許多人乾脆露宿荒野,不派人管理,恐生禍亂。」
盧多遜一個頭兩個大,他年輕終於熬走了一直壓著他一頭的趙普致仕,剛當任首相不久,就遇到了這種事情,忙得幾天幾夜都睡不好覺。
他眉頭皺成了川字,道:「不是前些日子才給你調過去二十人,怎麼?還缺人?」
呂蒙正抱怨道:「才二十人?不給夠二百人,哪裡夠用。」
盧多遜還沒說話。
工部尚書畢士安直接跳腳:「二百人,怎麼不去搶,我這邊也缺人,洛陽、開封、商丘這些地方的四方館加起來還不夠一半……」
盧多遜揉著腦袋,道:「到底有多少使者要來?」
呂蒙正從懷裡拿出了厚厚的一疊名單,說道:「我們坐鎮海東、倭地、交趾、青藏、西域、漠北的將官不算,近的有真臘、占城、室利佛逝,遠的拜占庭、安條克公國、的黎波裡伯國、西哥特王國、卡斯蒂利亞王國、來昂王國,最遠的英倫三島也在前年就派出了使者,現在正在路上,還有東虞大陸的酋長,足足四百餘個……」
盧多遜怒道:「自己人湊什麼熱鬨,海東、倭地、交趾、青藏、西域都給駁回。」
畢士安道:「可不止這些,不知是誰傳出謠言,說陛下身體不適,許多百姓都往洛陽趕,東南西北四條官道,進京之人,前仆後繼,千裡道路,人潮湧動……這不安置妥當,好事也成壞事。」
盧多遜無奈地歎了口氣,一瞬間他有些想念自己的老對頭趙普了
。
他強打起精神,說道:「諸公,此乃千古未有之盛況,是名垂青史,還是貽笑大方,就看我們的了……」
後世史書記載:大虞開國五十載,天下四百國來賀,車隊如馬龍,數以百萬計百姓朝聖,狀況空前,古未有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