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
高從義一顆躁動的心起伏不定,腦中時不時地浮現自己兄長高從誨的那句話:「你我兄弟,共擁天下。」
看著自己粗糙的大手,想著自己的那位兄長遊走於天下強豪之間,雖然給人說成「高賴子、高無賴」,但南平無人小覷,無人不拉攏巴結。
現在呢?
國王不理朝政九年,掌權之人目無尊長,南平江河日下。
若兄長當初將位子傳給我,或者「從詡、從詵、從讓、從謙」,南平焉有今日局麵?
其實南平國小式微,換誰來都無計可施。
但這世間大多人都自我感覺良好,認為他人辦不到的事情,自己隻要坐上那個位子就能夠辦到。
高從義心中真正不服的是高保融這個侄兒重用的是高保勖這個弟弟,而不是他這個叔叔。
一個跟高從誨混跡共擁天下的人,給自己的侄兒擠到了後邊,聽一個小自己二十幾歲的侄兒在麵前指手畫腳,高從義心自是憤慨。
尤其是高保融九年不理政,更讓高從義覺得自己的兄長一輩子都沒錯。
唯獨在立儲之上,大錯特錯。
他應該遵守兄終弟及的規矩,而不是將位子傳給無能的兒子高保融。
歷史上高從義就對高保融、高保勖兩兄弟極其不滿,最後選擇了謀反。
但是高保融、高保勖兩人一明一暗,掌控著南平局勢,高從義直接就讓高保融拿下了,然後流放到了鬆滋處死。
現在因為羅幼度的出現,他先促使大周停止了對南平的庇佑,調離了南平的靈魂人物高保勖。又進一步,促使魏璘、李景威的爭鬥,導致了南平內憂外患叢生。
這無心中幫了高從義一個大忙,幫著高從義掃平了一個又一個的障礙。
高從義手中握著南平禁軍,擁有造反的實力,滋生野心的土壤。他原本想蟄伏一段時間,結果一緩神,大周敵對,高保勖遠走開封,水師、步軍相互敵視,造反時機莫名其妙地就成熟了。
莫不是老天爺覺得高保融、高保勖禍害南平,在幫著自己取得國主之位,重振高氏風采?
高從義心底也覺得事情過於順利,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造反本就是刀架脖子上的行徑,這種大優局麵都畏首畏尾,還談別的什麼大業?
下定決心的高從義,派人去請自己的盟友宰相李彥瑋過府,起事前最後一次會議。
李彥瑋遲遲不來,高從義心底也不免焦慮。
乾什麼事情都講究大義,造反也是一樣,需要一個理由。
李彥瑋作為江陵城內首屈一指的大儒,背後又有士紳支持,得他幫助,關鍵時候站位,才能最快速度地穩定局勢,應對接下來的挑戰。
等了良久,李彥瑋方才徐徐而至。
「李相公,可讓某好等!」
高從義上前激動地拉著李彥瑋的手,心中大石落地。
李彥瑋樂嗬嗬地笑道:「現在是非常時刻,自然要小心謹慎一些!」
高從義道:「便如我們之前商議一般,高保勖的離去便是江陵最鬆懈的時候。正好魏璘事發,無心負責軍務,可以乘勢而動。某控製皇宮,令郎負責控製江陵四門,待一切穩定,收服城外水師,大勢可定。」
李彥瑋並沒有提出異議,而是道:「我兒這邊,少師可以放心,軍中將校皆是腹心。倒是少師手中禁軍,未必全部與你同心。」
高從義自信滿滿地道:「李相公無需多慮,縱然略有不服,也是十中一二,無礙大局。那你我便約好了,明日夜裡,我們一起行動。」
李彥瑋高聲道:「正當如此。」
兩人在細節上略作商議。
高從義自送李彥瑋離去,心底卻想著事成之後,怎麼對付李家。
這能夠拉攏到李彥瑋,全虧了高保融、高保勖兩兄弟對李家的打壓。
李彥瑋此人作為五姓之後,對於延續家族血脈極為重視。
在南平立足之後,李彥瑋便有心在江陵重開趙郡李氏血脈分支。他娶江陵岑氏女為妻,又憑藉大儒的身份吸引了不少士人依附。通過與地方士紳聯姻的關係,用了二十五年時間,組建了不小的人脈關係網,以鞏固自己的家族。
他這種手段在別處並不會惹人忌憚。
龐大的世家早就不存在了,可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貧富差異,士紳階級是永遠消除不了的。
李彥瑋也沒有多大的野心,就是想延續趙郡李家血脈,在江陵占據一席之地。
然南平所轄不過三州地,江陵一城的人口幾乎等於其他兩州的總和。
真讓李家聯合起江陵士紳,那還有高家什麼事情?
於是,高保融、高保勖對於李彥瑋展開了壓製,限製他們的發展。
若非如此,李彥瑋亦不會想著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