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四散的塵埃落定,文武大臣也漸漸現身。
他們現在很多人都處在懵懂狀態,隻是聽說了一個大概,甚至連是非黑白都沒論證清楚。
唯一知道的就是羅幼度贏了。
這時代的文臣武將,哪怕沒有親身經歷動盪,也聽過不少。
在勝負未決之前,他們不敢沾邊,不敢摻和,明哲保身。
可一旦決出了勝負,必須第一時間出來,與勝利者一起享受勝利果實。
不然依照以往規矩,十有八九會受到清算。
這些都是經驗之談。
所以一個個的都在羅幼度身後,尤其是那些跟趙匡胤往來過密的將官,此刻更是心驚膽戰,深怕受到趙匡胤的拖累。
牆倒眾人推,不過如此。
眾文武聽他說去見陛下,都快步的跟了上去。
他們隨著羅幼度步伐的快慢而走,無人敢超前快他一步,更加無人願意落後,慢他人一步。
郭榮於文德殿養病,位於大內中央。
深入皇宮,四周血腥味極重,滿目狼藉。
被困在皇城裡的兵士,見情況惡劣,悲觀之下一部分精神失常,生出了禽獸的野性,有的開始胡亂殺人,有的甚至對宮中的宮女下手,將她們玷汙。
個別地方甚至還發生了火災,至於地下亂七八糟,損壞的器物什麼,更是比比皆是。
羅幼度看著心頭窩火,下令道:「所有參與動亂著,一個不留。」
他腳下了加快了步伐。
來到文德殿外,羅幼度首先看到的居然是範質,確切的說是範質的屍體。
他倒在了文德殿下方的台階上,腦袋磕著台階,應該是自己撞死的。
「呸!」
魏仁浦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表示自己的不屑。
羅幼度故意讓人請範質,範質的家人並不知道什麼情況,很如實地說:「相公隨殿帥受陛下召見,一起進宮去了。」
故而所有人都知道,範質與趙匡胤是一夥的,還在皇宮坐鎮。
來到了近處,羅幼度發現範質的手上抓著一份滿是血字的血書,是他撕下絝布所寫的。
地上的血還在流著,足見這傢夥撞死還沒多久。
羅幼度估計是看著趙匡胤的屍體,或者守軍投降之後,知道自己必死,不願意受辱,方才來這裡撞台階自儘,心底多多少少有一點對郭榮的愧疚吧。
來到屍體旁,羅幼度從範質的手中撿起了血書,大略掃了一眼,嘴角不由一翹,心裡叫了一句:「好傢夥,夠陰險的!」
這血書上寫的都是懺悔,推脫責任之詞。
不說將自己撇得乾乾淨淨,也把道理講的明明白白。
這位受命兼修國史的宰相,對於自己的過錯,老道地使用各種春秋筆法加以掩飾。
而對於趙匡胤的行徑,連蒙帶誇張,堪比故事一般精彩。
血書中大致意思是說,趙匡胤用心險惡,早有不臣之心,郭榮健在時就已經開始包藏禍心,比如以「點檢當天子」來陷害張永德,比如為了營救自己的親信,毒死寇湘家的雞,迫使寇湘備棺斷案。
這些不是趙匡胤乾的事情,範質寫得如親身經歷一樣。
隨即又些郭榮病故以後,趙匡胤是如何肆無忌憚打壓韓通,收買文武大臣,意圖舉兵謀反,都要將他描寫成司馬昭了。
反正小錯是他自己的,大過是趙匡胤的。
簡直絕了……
對於範質的用心,羅幼度猜到一二,對方故意將趙匡胤寫死十惡不赦,誇大了他的力量布局,將情節寫得扣人心弦,好似一本短篇小說。
目的就是告訴天下人,這場勝利他羅幼度勝的是多麼的光榮,多麼偉大。是如何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
以此來討好於他,讓他能夠對自己的後人高抬貴手……
範質並不知道,就在他自儘不久,他想保護的三個兒子範旻、範杲、範晞,給人抓到了一間破屋裡,然後活生生地被兩條惡犬咬死了。
死得極慘。
羅幼度將血書遞給王溥,什麼也不說,隻是道:「先去見陛下吧!」
王溥稍微瞄了一眼,打算見完郭榮以後再傳給他人看。
羅幼度回過神來,看著眾人道:「我們這一群人一起進去,難免會驚擾陛下了,就由我,王相、魏相,向太師、張三司使、衛上將軍作為代表吧。諸公,可在殿外等候。」
他的話,現在自然沒有人敢反對。
隻是沒有選中的很是遺憾。
羅幼度此次選人,很有講究的,王溥、魏仁浦這不用說,僅餘的兩位宰相,理所當然。
向訓當年郭威的元從大將,當今廟堂上資歷最老的大將之一,而且戰功卓越。
韓通在收拾殘局,他就是武將的代表。
張三司使是張美,他的兒子張守瑛,那個跟王樸的兒子王侁鬨起來,導致王樸病故,引發一連串反應的罪魁禍首之一。
郭榮罰了張守瑛,但沒有嚴懲張美。
原因無他,朝廷已經失去了王樸,不能再沒有張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