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軍事會審,其實就是臨時的軍事法庭。
羅幼度這麼做是給軍方一個麵子,不讓文臣插手對節度使這級別統帥的審判。
羅幼度也不擔心他們這些外行胡亂斷案,根本無須向訓、李筠、石守信三人乾什麼。
張進的武德司已經將一切證據都擺放在三人麵前了。
這沒有足夠的證據,武德司根本不敢抓人。
向訓、李筠、石守信三人的審案完全就是一個過場,麵對各種鐵證如山的證據,有的甚至還有暗通北漢的證據。
即便向訓、李筠、石守信有心從輕發落都不敢,莫不從嚴處理。
經過二十三天的審判,此案除了六位節度使,焦繼勛的二十幾個兒子,還有協助張鐸招募民夫修建寺廟的官員,上上下下,砍頭的多達一百二十一個,去官遭貶的官員多達三百八十一人。
消息傳達四方,儘皆肅然。
大名府。
天雄軍軍營。
符彥卿正在與張伯、張樂聊著牧馬監的建設。
羅幼度沒有跟趙宋一樣,將牧馬監建在中原京畿附近,選擇建在河北深州,河東麟、府二州,以及隴右地區依次建造馬場。
因為剛剛起步,就從河北開始,便於管理。
此次張伯、張樂從府穀帶了一批最上等的種馬,而符彥卿也善於此道,三人相互交流心得,互換馬種。
符彥卿的政治覺悟極高,深知馬政的重要,特地送了一批自己培育的種馬給張伯、張樂,協助深州馬場的建設。
符昭信突然神色緊張地闖進了大帳,見帳中還有張伯、張樂兩個外人,忙向他們行禮。
張伯、張樂見符昭信表情,識趣地告辭離去。
符彥卿目送張伯、張樂離開,說道:「何事如此慌張?」
符昭信慎重道:「剛剛收到消息,焦繼勛、張鐸、侯通、馮繼業、龔殊、鮑林全部給處死了,死了一百二十多個,上上下下共五百多人受到牽累。」
符彥卿先是一陣緘默,隨即帶著幾分無奈,又有些欣慰地道:「好魄力,好手段。為父要收回之前的話了,陛下的手段隻怕更在世宗之上。」
羅幼度駕臨洛陽,嚴懲十老,將柴守禮軟禁。
符彥卿聽聞之後,說了一句:「你那妹夫,論及魄力,要遜於世宗三分。」
郭榮高平之戰斬殺七十餘將的手段魄力,讓當初的符彥卿都為之震撼,羅幼度在洛陽雷聲大,雨點小,相比起來,難免遜色三分。
直到六節度使幾乎同時給武德司擒拿落網之後,符彥卿方才意識到自己這位女婿真正的目的所在。
他看了自己兒子一眼,道:「你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節度使的財權怕是保不住。」
羅幼度當初確實可以憑藉自己滅北漢之威,撲殺焦繼勛、張鐸這些人。
但是殺了之後呢,勢必要安撫其他節度使,維護四方穩定。
短期內是無法收繳節度使的財權的,過度激進,反而會激發兵變,不利大局。
羅幼度忍了這一手,重啟武德司,利用武德司將六節度拿下。
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老一輩的節度使,哪個身上沒有一點問題。
武德司真要找上門來,誰又躲得了?
羅幼度現在已經坐穩皇帝寶座了,又有武德司這利刃在手,誰還敢相互聯絡造反?
一步一步的,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反抗的力量與時間。
符昭信無所謂的道:「我們家數代累積的財富,幾輩子都花不完,何必跟大勢過不去?」
他早聽符彥卿說過,一統之勢,不可避免,藩鎮終究會有消亡的一日。
在這方麵看得很開……
「隻是……」符昭信欲言又止,看了符彥卿一眼。
符彥卿明白其中意思,笑道:「你下去吧,將劉思遇叫來。」
劉思遇是符彥卿最器重的牙將之一,驍勇果敢,衝鋒陷陣是一把好手。但是為人貪婪狡黠,仗恃斂財。他負責管理天雄軍的財務,平時多有貪墨之舉。
對於劉思遇的所作所為,符彥卿並非毫不知情,隻是他自身豁達大度,並不在乎這些許得失,何況劉思遇也經常給他找尋名鷹、名犬,也不與計較,任之為之。
但現在……是時候除去後患了。
不隻是大名府,虞朝境內諸多節度使有一個是一個的,開始整治上下秩序,不敢如往常一般恣意妄為。
他們都擔心讓嗅覺靈敏的武德司盯上……
江陵!
漢水中央。
兩艘烏篷船隔著五十步,針鋒相對。
張永德今日卻沒有拿釣竿,而是站在船頭叫道:「黑大蟲,你上官要回京了,也不來送一下,好不知禮數……」
對船的李重進並沒有直接接話,而是緘默了片刻,才叫道:「早該滾了,每天對著你那張豚臉,老子就做噩夢。」
他們隔著老遠,喊話也不覺得累。
張永德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半晌才輕聲道:「走吧!回去了!」
說著就鑽進了船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