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凜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匡義,當然知道這位風雲人物。
古羖歷慘敗讓他們契丹損失慘重,八萬精銳全部打散,逃回來的不過十之一二,導致現在除了臨潢府還有一些剩餘的兵力以外,其他地方無兵可用的境地。
此戰役之失,在契丹內部不少人都覺得趙匡義得負主要責任。
結果硬生生讓耶律必攝保了下來,「投敵」的耶律休哥,成了罪魁禍首。
對此乙凜心裡很是不滿,耶律休哥的品行在契丹是公認的,說他投敵,誰都不信。絕大多數的人更加願意相信上京流傳的另外一個版本,耶律休哥洞察了羅幼度的所在方位,擒賊擒王去了。
最後此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陛下,於越生前一直讓屬下與兀良哈的族長孛端察兒往來。此人向南朝天子進獻了蒙古大族長兀氏乞兒的頭顱,得到了南朝天子的器重,任命為右驍衛將軍,還將鬆山州靠近陰涼河的草場送給了他們的族部棲居。」
耶律必攝記得有這麼一號人物,冷哼道:「此人朕記得,就是一兩麵三刀的小人,為了討好蒙古,還特地從我們這裡討要去兩千鎖子甲。現在見南朝勢大,直接背叛了舊主。」
乙凜道:「就是此人,臣以為此人還有利用的價值。」
耶律必攝遲疑道:「這小人現在得了南朝的好處,不會因為舊恩,為我們辦事了吧。」
乙凜臉上浮現一抹笑意道:「他現在是發達了,想用舊恩捆綁這種小人,無異於癡人說夢。但他抹殺不了自己崛起時,所乾的一切。他是在得到我契丹的支持才能如此順利地重組兀良哈,蒙古也是在他的唆使之下才會選擇南侵。如果這些消息傳到南朝天子的耳中?如果這些證據出現在了南朝天子的麵前,孛端察兒還能如此安逸的當他的右驍衛將軍?」
趙匡義聞言,眼前一亮說道:「陛下,這是一個機會。對方越接近勝利,往往越容易出現破綻。羅幼度重用孛端察兒的心思很明顯,他是打算立一個典型。他以孛端察兒為榜樣,告訴其他的蒙古人,真心實意地歸順將會受到優待。對於孛端察兒,羅幼度會表現出自己的信任倚重,完全可以為我們所用······」
耶律必攝也明白過來道:「就勞煩愛卿與孛端察兒再度聯係,威逼之餘,可以告訴他。跟著羅幼度,他最多就是一部落的族長,永遠是人家的狗。但他隻要助我打贏此戰,漠北就是他的。
趙匡義提醒道:「乙郎君與孛端察兒接觸的時候千萬小心,中原的武德司特別厲害,莫要讓他們察覺出端倪。」
乙凜微微作揖,表示明白,告辭離去。
趙匡義又與耶律必攝商討了布防的事情。
趙匡義的軍事理論知識尤其紮實,再度將耶律必攝說得心服口服。
走出上京皇宮,趙匡義看著大街上悶頭而行的契丹貴族,心中也是一片淒涼。
他不是不知道現在的契丹已經無力回天,也不是不明白留在上京,有很大可能會陪著這群蠻夷一同殉葬。
隻是除了留下來,還能去哪?
正如他對耶律必攝說的那樣,人人都可能降,唯獨他不可能。
漫不經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轉角處卻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從身旁掠過,在一棟雄偉的府邸麵前停了下來。
一個青衫文士走下了馬車,他四五十許的年紀,氣度非凡。
一位身著蟒袍的契丹男子恭敬的對著青衫文士行禮問好,將他請進了府邸。
趙匡義微微皺著眉頭,蟒袍男子他認識是契丹的東丹王耶律隆先,此人是遼義宗耶律倍第四子,負責東丹的經濟民生。東丹就是契丹的糧倉,渤海故地。在職時期減省賦稅,體恤鰥夫寡婦,多
次推薦賢能人士,為契丹的經濟作出卓越貢獻。
因為林仁肇攻入東丹,耶律隆先撤回了上京。
趙匡義深知自己不容於契丹軍方,最近一直在拉攏漢人大臣,卻不知哪個漢人能夠得到東丹王耶律隆先親自接見?
他揮手招來身旁護衛,說道:「守山,你去打聽一下,剛剛進府的人是誰?」
親信洪守山作揖領命,不一會兒,他便打探到了對方的身份,向趙匡義匯報:「打探到了,對方叫伊審征,原是蜀地的宰相。」
——————
饒州長樂縣。
又是一座不用攻取,主動投降的州府。
契丹的饒州是耶律阿保機為了安置渤海國遺民特別建立的。
這些渤海國遺民看不起契丹文化,一直沿用著渤海人的習俗以及漢人文化。
契丹對於這種情況視若無睹,隻要這些人老老實實地納稅,不鬨事不搗亂,契丹高層根本不管這些遺民的生活。
這種開明的風氣導致了契丹人是契丹人,渤海國遺民依舊是渤海國遺民,他們並沒有融入契丹,隻是換個地方生活。
羅幼度的中原大軍抵達城外,掌握饒州兵權的契丹兵馬使還沒來得及整兵,渤海國遺民就已經喜迎王師,將米信的先鋒軍請到城裡了。
聞訊的羅幼度對於這種情況也是哭笑不得,他這次北上感覺就如回家一樣,一點攻城略地的快感也沒有。
羅幼度接見了城中歸順的官吏,熟練的安撫冊封,然後對著耶律賢、耶律賢適說道:「這北上的路實在太順了。」
耶律賢、耶律賢適也不知說些什麼。
他們兩人對於耶律德光開明的政策相當推崇,一直覺得因俗而治,以「本族之製治契丹,以漢製待漢人」的政策非常高明,充分的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的特性發揮出來。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政策最後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
喜迎王師?
羅幼度見耶律賢、耶律賢適一臉糾結,也不給他們添堵,而是揮手招來孛端察兒。
看著有些意氣風發的孛端察兒,羅幼度笑道:「剛剛得到了蕭將軍傳來的消息,你的兩位兄長已經向她上表歸順,可有合為一部的想法?」
蕭胡輦在漠北沒有別的高明舉動,就是一個莽字開路。不服就打,不服就乾。
蒙古本就讓當年的耶律阿保機削過一次,百年來恢復了一點元氣,又讓蕭胡輦打殘,已經沒有強大的部落了。
蕭胡輦越蠻不講理就越無人敢惹,以至於想繼續留在漠北生活的部落,紛紛接受不平等條約。不願意接受的,跑都跑不掉。
蕭胡輦的輕騎兵沒有族部百姓的拖累,逃不出漠北的地界
現今已經有八成部落選擇歸順,其中就包括孛端察兒的大哥、二哥。
羅幼度是想的是將對方五兄弟一鍋端了,免得留有後患。
孛端察兒缺忙道:「隻怕兩位兄長不樂意,不瞞陛下,兩位兄長與臣同母異父,他們一直看不起我們兄弟三人。相處得很糟糕,還是各顧各的好。」
他擔心大哥別勒古訥台、二哥不古訥台實力過強,反客為主將自己族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