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幼度等李繼隆離去,重新彈劾奏疏,靜靜的看了半晌,命人去叫韓熙載。
「直接讓他去文德殿,另外再讓尚食局弄幾個下酒菜,燒上一壺……杜康,對,韓夫子喜歡喝杜康,要上年份的。」
羅幼度將手中的事情放一邊,到了文德殿,換了一身便服,殿中已經支起了炭火燒著杜康。
嗅著若有若無的糧食香味,羅幼度道:「先給我來上一壺"
這時尚食局熱菜還未上來,就兩個冷盤,一個醃魚,一個肉脯。
他也不等韓熙載,自己先就著冷盤吃喝起來。
他吃的很快,一壺酒已經見底,眼眸中已經湧現一股酒韓熙載姍姍來遲,入殿見君上有著幾分醉態,有些訝然。
他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君上這副模樣,想著耳中聽得的消息,眼眸中也閃過一絲怒意。
「陛下!"
韓熙載風度翩翩,作揖行禮。
「啊……是叔言啊,來得正好,坐,快坐下,陪朕,
好好喝一杯。"
韓熙載道謝之後,在一旁入座,見羅幼度頻頻勸酒,他也來者不拒,兩人話沒說幾句,酒便喝滿了一壺。
韓熙載在江南事情沒乾多少,但這一副酒量卻練出來了。
韓熙載陪飲了一壺酒,方才打破了僵局,說道:「陛下這是為陳溝之事發愁?"
羅幼度長嘆一聲,說道:「叔言也聽說了?」
陳溝就是那八個衙內細細胡鬨之所,也就是未來陳式太極拳的發源地陳家溝。很顯然,現在的陳溝還沒有武林高手……
韓熙載將手中酒盅重重地放在麵前的案幾上,怒道:「如此惡行,自是人儘皆知。臣萬萬想不到,在此太平之世,還有人如此欺淩百姓,實在可惡可恨。」
羅幼度道:「朕何嘗不是如此覺得的?朕恨不得將這些孩童通通貶為平民百姓,讓他們親自感同身受一下,他們的所作所為是何等可惡。可是朕不敢吶,朕這個皇帝,當得真是憋屈。」
他帶著酒意,言語中有些憤恨。
韓熙載見狀立刻腦補了許多情形,韓令坤、石守信、向訓、王晏這四人居功自傲,聯起手來逼迫君上。
換作他人,或許不敢多想,但是韓熙載是親身體驗過武夫如何治世,如何囂張跋扈的。
韓熙載最初是北海人,出身官宦世家,其曾祖父韓鈞,曾任太常卿;祖父韓殷,任侍禦史;父親韓光嗣,任秘書少監、淄青觀察支使、平盧節度副使。他本人二十出頭高中狀元,若生於太平盛世,可以說是前途無量,隻可惜處在武人當權的亂世。
李存勖死於興教門之變後,天下無主,平盧軍青州指揮使王公儼乘亂殺死監軍楊希望,掌握青州,他強迫韓熙載的父親韓光嗣擔任他的副手,藉助韓家的威望安撫青州。
韓光嗣一介書生,哪有拒絕的權力。
唐明宗李嗣源穩定朝局之後,下旨傳令平盧節度使王公儼調任登州刺史,又派遣霍彥威移鎮青州。
王公儼不願服從,找了一個藉口,說將士挽留。
霍彥威卻不管那麼許多,抵達淄州後,聚集兵力,逼迫王公儼赴任,然後在途中發動奇襲,將王公儼斬殺。
原本此事可以了結,但五代的武夫就沒有適可而止的念頭,他殺了王公儼還不夠,還將王公儼任命的所有官員通通殺個乾淨,還要實行連坐滅族。
悲劇的韓光嗣一族就這樣讓霍彥威殺個乾淨,唯有在外韓熙載不敢繼續在後唐任官,逃到了江南,成為了江南的韓夫子。
這種刻苦銘心的事情,韓熙載又怎麼能忘?
深知五代匹夫暴虐的韓熙載,登時起了共情,說道:"朝廷內外在陛下的英明領導下已經一步一步掃平了前朝陋習,現在剩下的一些不過是癬疥之疾。以臣之見,幾位將帥不過是鬨鬨脾氣,耍耍性子,倚老賣老,翻不起什麼風浪。」
羅幼度道:「朕自然知道,朕所顧慮的不是現在,而是未來。陳溝之事,以情況來論,甚為惡劣。可總的來說,沒有造成人員傷亡,真要問罪,充其量也就是擾民,管教不嚴。可是叔言想過沒有,那群孩子為什麼會選擇在陳溝?"
韓熙載道:「自是因為陳溝較為偏遠,百姓求告無門。」「是啊!"羅幼度嘆息道:「陳溝隻是較為偏遠,細說起來,還屬於洛陽的管轄範圍。即便如此,已經有這種事情發生,更為偏遠的呢?我大虞疆域何止萬千裡,又當如何?那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朕相信陳溝之事不是個例,在更遠的地方,在朕不知道的之處,有遠比陳溝更加令人發指之事。"
韓熙載默然不言,隻能道:「陛下愛民如子,如此體恤蒼生,真乃萬民之福。」
羅幼度苦笑著搖頭:「能解決
此事,才是萬民之福。」
韓熙載勸道:「陛下,人力終有窮儘之時,哪能事事順如人意?陛下有此念頭,已經遠勝諸多明君聖主。」
多幼度道:「話是如此說來,但朕終究在想有沒有辦法約束這些無所事事的將門子弟,讓他們精力能夠發泄,不去襲擾百姓。就如你們讀書人一樣,讀書人想要成才,得用十年時間上書塾啟蒙,再十年苦讀。二十年後,即便無法高中,卻已成年,知道分寸,畏懼律法。不似陳溝鬨劇,一群完全分不清是非的孩子搞出來的鬨劇。
「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可真要給他們養成了習慣,早晚會出事。可偏偏這群人不用為生活發愁,靠著蒙蔭就能養活自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韓熙載道:「不如強迫他們進學?不結業,享受不到朝廷此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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