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幼度決定晾一晾摩尼教一行人的時候,韓熙載在大朝會上引爆了雷。
一封厚厚的彈劾奏章,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彈劾韓令坤、石守信、向訓、王晏、王審琦等一眾武將,怒斥他們管教不嚴。
韓熙載此番顯然是做足準備的,除了特地選擇在文武官員齊聚的大朝會上彈劾以外,還利用這幾天的時間整理了這些年將二代的囂張跋扈的諸多事跡。
其實將二代這些年累積下來早已乾了不少的事情,隻是並未造成大的影響。
一般人也不願意為了一點小事去跟他們計較,能避則避。
即便是寇湘這種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判官,也會有一個尺度,不會盲目地為他人出頭,將小矛盾鬨大,從而影響他人的生活。
但文人的花花腸子不是尋常武夫能夠相比的,他們不追究,並不代表不計較,而是將諸多問題一一記錄下來,積少成多,聚沙成塔,在關鍵的時候一股腦地抖出來。
羅幼度也有些傻眼,他一直以為韓熙載這位江左的神仙剛直方正,現在看來也沒少乾記小本本的事情。
韓熙載將這些年將二代跋扈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有條不紊地說出來,甚至詳細到人物時間,根本不存在作假誣告的空間。這誰家沒有一兩個敗家玩意?
就算家教極嚴的曹彬,也不可避免。曹彬的小舅子醉酒鬨事,最後抬出了曹彬,不了了之。這事曹彬完全不知情,但對方也確實仗了曹彬的勢。
這種情況再謹慎的人也避免不了。
於是乎一個個被點名的武將都接連請罪,心中惱怒,卻也無處辯駁。
在這大朝會上即便是韓令坤、石守信這等受寵的大將亦不敢多言放肆。
這些天儘管都不提此事,可民間的指責聲一點也沒減少,甚至都流出羅幼度偏愛韓令坤、石守信處事不公,或是武臣逼宮等流言蜚語。
不管是哪一個,都讓他們草木皆兵。
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原來皇帝得放下身段哄武將的時代。
見武臣們一個個低聳腦袋,大多文臣們都露出幸災樂禍地笑容:之前覆滅士大夫集團,宋琪黨,武臣沒少看熱鬨,現在終於輪到他們了。
唯有趙普、盧多遜這等擁有長遠政治目光的人卻在心中暗叫:不好。
若是在之前,大字都不識幾個,隻靠武勇上位的武夫自然能夠隨意任由他們拿捏,但現在對麵出了一個潘美,韓熙載這招完全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誠然文人重視名譽,他們這些有地位的大臣名士,絕大多數人都會約束子孫,整治家風。
可還是那一句話,再嚴謹的家風,也避免不了出現漏網之魚。偌大的一個家族,不可能沒有老鼠屎。就算管得了兒子女兒,親戚也可能拖一把後腿,就如曹彬的小舅子……
武臣中將二代有這種情況,文臣裡的官二代,又怎麼可能沒有。羅幼度一臉為難,看著一眾請罪的將官,說道:都是為朕出生入死的大將,都起來吧!
他帶著幾分和氣地道:諸位將軍常年在外征戰,以至於忽視家中教育,情有可原。朕會給出相應處置,韓卿以為如何?
他完全一副和稀泥的態度,意圖包庇的心思不要太過明顯。韓令坤、石守信、白延遇、趙晁已經被點名的諸將,見狀皆鬆了口氣,均暗思:陛下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韓熙載卻不管不顧,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妥。若事事都情有可原,那要律法何用?若是於國有功,便能擁有特權,後世子孫便可為非作歹,長期以往,不加以限製,將會動搖國之根本。
韓令坤坐不住了,冷聲道:韓中丞危言聳聽了吧!
韓熙載毫不猶豫的說道:並非臣危言聳聽,而是諸多將帥後人長期習武,加上年少氣盛,滿腔氣血之勇,一言不合就大動乾戈。此類事件幾乎天天發生,從未斷絕。尤其是石節帥,教子有方。公然放出豪言,與人爭鬥贏了有賞,輸了回家挨揍。令公子可沒少酒後失態,與人當街鬥毆。
石守信臉上一紅,有些氣急敗壞,說道:打壞了東西,又不是不賠。
韓熙載頷首道:此言不假,令公子相比其他人確實要多懂一些禮數,造成的損害皆會多數償還。可這並不意味著令公子的行為就是對的,百姓的損害可以彌補,造成的影響如何賠付?
石守信搭不上話,他知道理不對,可就算再來一百次,他也是這樣教兒子的:石敢當的兒子,哪能讓人欺負?
韓熙載見石守信並不答話,繼續道:臣以為讓諸位將帥之後入書塾、大學學習讀書,不符合實際。讓他們過早的進入軍營中歷練,亦不合適。不如建教武堂,讓朝中將帥之後入教武堂學習武藝兵法,傳授行軍布陣之術。唯有從教武堂結業的學子,方能享受朝廷恩蔭。他此言一出,武臣中一陣譁然。
其實大多數武臣都不知道教武堂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