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區紀委1號談話室，氣氛有些異樣。

顧祥雲心情複雜，既對審問沒有進展而失望，也對沒有發現乾部受賄問題而慶幸。紀委終究是希望看到更多清正廉潔的乾部，而不是腐敗墮落者。

秦懷明看到施明被打臉，心裏舒暢了許多，便繼續道：“另外，我怕邱彪不承認我把錢退了回去，所以用手機當著他的麵錄了音。”手機被施明沒收了，其實也沒有必要去看。秦懷明雖然未能及時退還贓款，但後續處理做得滴水不漏。

施明還不死心，冷聲問道：“你們真的打進了慈善賬戶？憑證呢？”

秦懷明忙糾正道：“同誌，不是我們，是他們。我找到行賄人，第一時間退還。錢已經回到了邱彪、邱文浩手上，是他們捐的錢，跟我沒有關係。至於憑證嘛，應該在邱文浩那裏。”

此刻，秦懷明心中坦然無波。在這場審問中，顧祥雲和施明已經敗下陣來。

兩人又問了其他一些細節，秦懷明一一回答。

秦懷明沒有打聽是誰舉報的，因為紀委不會告訴他。

秦懷明不是傻子，舉報他的人不可能是邱彪父子，但極可能與鐵皮棚拆除有關，那也就意味著，要搞他的人可能是賴澤忠、黃振華、鍾新華等人中的一個。上午在電梯口發生的那一幕，讓他覺得賴澤忠嫌疑最大。

顧祥雲和施明調查審問了一天，最終的結果是，秦懷明主觀上並未收受財物，他的問題在於，他將40萬存放在宿舍的時間有點長，但並沒有收受的意向，也沒有產生受賄的結果，隻是客觀上未能找到原主及時退回，但也沒有及時上繳給區紀委，這是不對的。

秦懷明便解釋說，自己之前不清楚收到贓款要及時上繳的這條紀律條例，表態以後一定會加強理論學習和紀律條例的學習雲雲。他後來的態度很誠懇，很配合，顧祥雲本著保護乾部、治病救人的宗旨，將他批評教育了一頓，就把人放了出來。

施明奉命把他送到電梯口，並幫他按了向下的電梯鍵，撤身冷冷一笑，低聲道：“秦懷明，這次算你走運！”

“我一直都很走運。”秦懷明故意裝出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乾淨而善良的人，會一直走運，這是他的信條。

電梯門關上那一刻，秦懷明笑嗬嗬地揮手作別。

施明瞪著死魚眼，氣得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

秦懷明心裏不免有些納悶，我和施明無冤無仇，又不認識，他怎麽對我意見這麽大？

晚上六點半，秦懷明從區政府大院出來，撥通了楊風帆的電話，戲謔道：“老楊，我今天又在你們紀委曆練了一番，可惜你都不來指導一下。”

“哈哈，百煉成鋼，越煉越純粹。”

“你知道我今天被傳喚過來了吧。”

“我知道。”楊風帆道，“不過，領導交代我不能插手。”

“為啥呀？”

“你裝什麽糊塗？都知道我跟你關係好。”楊風帆道，“而且，舉報人直接舉報到了市紀委，是市紀委轉辦下來的案件，市紀委還來了個科級乾部監督指導。”

“市紀委？”

“對，魏羨，魏科，他還說他認識你。還說你作風有問題。”

秦懷明那天跟顏可卿的玩笑話竟然一語成讖，魏羨果然來查我，不過此人公報私仇，人品堪憂。

和楊風帆通完電話，秦懷明立即向柳慕白匯報了情況，柳慕白表示很欣慰，也認為是意料之中，還開玩笑說要不要為你接風洗塵。秦懷明自然說不用。

掛了電話，望著電話裏葉婉麗那三個未接來電，秦懷明有些愣神。

除此之外，還有黎震、楊國棟、廖紫梅、吳疏影、馮一鳴、餘嫣、杜凡、鄭婷婷、曾曉偉等人的未接來電，以及一些詢問、表示關心支持的短信。

他感到欣慰，感歎患難見真情。當年他三次被帶走調查時，可沒有幾個人給他打電話或者發信息，區機關的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生怕因為一個短信就被紀委盯上了。

而街道的這些朋友不怕。他再次體會到了基層街道辦最好的一麵：有人情味。

他思忖了片刻，還是先撥通了葉婉麗的電話，對方聲音乾脆爽朗：“秦書記，您出來了，我就知道沒事，太好了。還有啊，換屆選舉的方案柳書記看了，沒有意見，等明天我去給您匯報，咱們得趕緊敲定候選名單……”

她連珠炮的話堵住了秦懷明的嘴，他靜靜聽著，已經明白，她的老公就在身邊，所以她隻談工作，她怕秦懷明會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或者開車過猛，那倒真是多慮了。此時，聽筒裏果然傳來稚嫩的聲音：“媽媽，媽媽……”孩子也在。

他覺得自己這個電話打得多餘了，等到她說完，淡淡道：“葉部，我就是想告訴你，我沒事了，明天正常上班，有幾項工作要碰一下，抓緊推進。”

“好的，書記。”

秦懷明掛了電話。

***

秦懷明被帶走後不久，龍翔街道就開始傳播流言，有人說他涉嫌收受巨額財物，被區紀委帶走調查；後來越傳越離譜，說他是在會場被幾個黑衣人帶走的；還有人說在他的宿舍搜出了400萬現金；甚至有人說鄭婷婷是他的小情人，也被叫到紀委配合調查。

結果第二天，秦懷明和鄭婷婷安然無恙地出現在街道辦，打臉了所有人，謠言也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