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廣說他家裏開海鮮檔,一年幾十萬上下,出來當兵,那是家裏老豆腦子搭了鐵,為了二十萬安家費把他給賣了。來部隊這半年,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混兩年軍旅資曆,等退伍回了他們村,好聘個大隊乾部當當。
表哥也沒什麽追求,家裏從九十年代初就在種荔枝,三十多畝荔枝樹,一到采收的季節,因為量大運不出去,管它好的壞的,就全爛在了樹下。到了夏天,每天不是荔枝飲就是荔枝飯,吃得整個人上火。為了逃出廣西,不惜賣身從戎,想找個沒有荔枝的地方,於是後來就到了全疆。
三人一邊在公路上慢跑,一邊趁著月夜敞開了心扉。
表哥喘勻氣息,問趙澤:“你呢?你從來也沒說過你怎麽來當的兵?”
“混工作唄!”趙澤恬不知恥,開始滿嘴跑火車,“家裏鐵三代,我是第四代。我曾爺爺跟著日本人修鐵路,後來在湖南就有了我爺爺。以前湖南鬨災,我爺爺混不下去了,就攜家帶口跑到了J省,招工進了鐵路水泥廠,然後就有了我爹。我爹上了高中,八十年代分配工作,在鐵路邊玩十字鎬,然後就有了我。祖祖輩輩,解放前後,一家老小整整齊齊,都奉獻給了鐵路……”
“混個工作而已,怎麽混到全疆來了?”老廣撇了撇嘴,“這鬼地方我當初要是知道風吹石頭跑,睜眼是沙子,閉眼是沙子,拿槍打我都不來。”
趙澤嘿嘿嘿地笑:“說句不要臉的話……”
“你本來就臭不要臉。”
“行行行。”趙澤想了想,當初是為什麽會選擇了新疆。其實也沒怎麽刻意,家訪時來的是福建武警,隻是覺得福建太近,家門口當兵沒什麽意思。新疆隔得遠,又覺著西域美女多,還有葡萄吃,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本來他也沒有選擇的權利,來不來,全看緣分。後來新疆兵是第一批走,趙澤他舅托關係就把他塞進來了。
哪知道,來了喀縣,一抬頭滿街都是馬糞,連空氣中都是騾子吼叫的味道。僅有幾次外出的機會,吃的全是饢,葡萄倒是真便宜,但這不還沒熟麽?
隻能吃吃葡萄乾解解饞這樣子。
趙澤語氣輕鬆,逗得兩人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狗腿子跟在他們後邊,“汪汪汪”地嚎。
三人按照公路裏程標跑了三公裏,又折返跑回了營區,狗腿子依舊脫離隊伍,自顧自地返回了狗窩。
三人回到了菜地班,發現老郭還沒睡,正躺在床上,枕著沒有散開的被子,兩眼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回來了?”
“啊!”
三個貨端著盆子去外邊洗漱,卻被老郭喊了回來。
“難得你們有空,今天我正好也有空……”
老廣站門口揶揄:“喲,班長大人今天不懟題,是準備懟我們了?”
“三個人裏就你最聰明。”老郭從鋪上爬坐起來,“我夜觀天象,發現今日天清氣朗,是個練槍的好日子。既然你們都覺醒了,那不如我再給你們加加餐?”
“槍?哪呢?”老廣興奮不已,臉盆一撂,就打開了燈。可這屋裏該是怎樣還是怎樣,不可能憑空多處幾支槍來。
趙澤卻見老郭紮著武裝帶,頭上還戴著帽子。這裝束的意義不同凡響,要知道在菜地,沒有人還記得自己的武裝帶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