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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幾天後, 中軍帳搬至孚良城,薛宜寧也親眼看到了重新被收複的孚良城。

之前成堆的屍體已被士兵歸整後焚燒,一起埋在了城外的荒山。

陸續有流亡出去的難民回來, 尋找親人, 收拾遭劫掠過的房屋。

與此同時, 兩路大軍出擊圍剿烏桓餘部,全都大勝。

鮮卑終於認清形勢,全麵退兵,並向大周求和。

如駱晉雲所說,大周以摧枯拉朽之勢得勝,不過十多日時間門,這場仗迅速進入最後階段。

天漸漸嚴寒,所有人都想著,要在過年前班師回朝。

薛宜寧依然和丫鬟一起在軍醫身邊幫忙,這一日,駱晉風親自送了個傷兵過來。

那傷兵被人扶著,老遠就鬼哭狼嚎,涕淚交加道:“我饒不了那龜孫, 他就是故意的!我還沒娶媳婦兒呢, 連女人都沒碰過, 我完了,我這輩子都完了……”

聽上去, 似乎是因校場比武切磋受的傷。

駱晉風扶著哭嚎的傷兵,一抬眼看到了薛宜寧, 立刻嗬斥那傷兵道:“什麽完了完了,大夫還沒看呢!”

薛宜寧看過去,隻見那傷兵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 由駱晉風和另一個士兵扶著,身上看著沒有傷,但微張著胯,一步也不敢走。

聽他說的話,她約摸猜出他是哪裏受了傷,便朝玉溪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出去了。

到了房間門外,玉溪說道:“夫人,我去看看劉大的藥好了沒,去端藥。”

薛宜寧點點頭,坐到屋外的藥碾子旁開始碾藥。

金創藥和止血散都需要碾藥成粉,所以每日都有大量的藥要碾。

屋內軍醫已經開始給那傷兵看傷。

傷兵卻哀嚎不止,哭道:“軍醫,我是不是不行了?我都沒知覺,給我受這份罪,以後我怎麽見人,倒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不知是誰開口道:“行了,以前校尉受了一箭,那傷得血滋呼啦的,後麵還不是好了,人家兒子都生了兩個了,也就你在這兒哭爹喊娘。”

“閉嘴!”駱晉風似乎不願人提起這事,一聲嗬斥道。

沒想到傷兵卻聽進了這話,追著問:“真的?校尉傷在哪兒?”

話未說完,他又開始哀嚎起來,連聲喊道:“疼疼疼——”

吳軍醫的聲音道:“快和他說說話,讓他別記掛這傷,我給他看看。”

駱晉風這才說道:“聽見沒,別叫了,我那傷在小腹,箭傷,大夫當時說這輩子有可能斷子絕孫了,後麵敷了藥,沒事兒。”

原來隻是裏麵的閒聊,薛宜寧沒注意聽,卻禁不住男人說話嗓門大,讓她在屋外都聽了個明明白白,本沒在意,但聽到駱晉風這話,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由自主停下手上的活。

玉溪端著藥過來,見她在碾藥,開口道:“夫人,這個要力氣,你別做了,等下我……”

薛宜寧朝她“噓”了一聲,玉溪不知緣故,連忙閉嘴。

之前說話的士兵奇怪道:“斷子絕孫?當時大夫這樣說的?不是小傷麽?”

駱晉風道:“傻子,這種事能到處說嗎?我當時還剛成親呢!”

“難怪第一天我看校尉在將軍麵前哭呢。”

“閉嘴,你才哭!”駱晉風丟了顏麵,怒斥道。

這時軍醫似看好了傷,斷定道:“隻是受重創而腫了,這幾天好好休息,清心寡欲,過幾天就好了。”

傷兵立刻問:“不用吃藥?”

“你想吃藥,我給你開幾副?”

“還是給我開幾副吧,喝了藥我才踏實。”

駱晉風笑他:“看你那膽小樣兒!”

隨後道:“行了,你躺著休息會兒,我還得去練兵。”

駱晉風說完就出了房間門,朝外麵薛宜寧道:“嫂嫂,我先走了。”

“等一等——”薛宜寧站起身來:“一弟,你現在有空嗎?”

駱晉風連忙道:“有空有空,嫂嫂有事?”

薛宜寧往周圍看了看,去往屋後僻靜處,然後回頭道:“剛才聽一弟,以前受過傷,還被軍醫說將無子嗣?”

駱晉風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解釋道:“那不是中了一箭嗎,軍醫是那樣說,但也說有可能沒問題,可我當時隻覺得他就是安慰我,難過了好一陣,後來有了鎖兒,也就知道好了。”

薛宜寧問:“是五年前?”

駱晉風回憶一下,點點頭:“算起來,是有五年多了。”

薛宜寧說:“我之前偶然聽府上人提起這事,還以為是你大哥……”

駱晉風不知想到了什麽,怒道:“一定是鎖兒他娘到處亂說。”隨後說:“嫂嫂放心,肯定不是我哥,我哥受傷,還就屬上次胸口那一箭嚴重,再有一次背後受傷,其他就沒什麽了。”

薛宜寧一瞬失神,待反應過來,很快道:“好,我明白了,一弟去忙吧。”

“誒,好。”駱晉風看她兩眼,轉身離去,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不知道嫂嫂為什麽突然問他這個。

莫非是,大哥大嫂一直沒孩子,嫂嫂之前又在府上聽到了些受傷的隻言片語,所以懷疑是大哥受傷不能生?

那她怎麽沒去問大哥呢?

再說這受傷它會有疤呀,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事兒?

對了,一定是大嫂是大家閨秀,所以平時和大哥行房都……

意識到自己越想越歪,駱晉風一拍腦袋,不再往下想了,連忙往校場而去,要讓他大哥知道,非削他不可。

薛宜寧又坐回了藥碾旁邊,卻沒碾藥,隻是看著那藥發呆。

燕兒從藥房過來,和她道:“夫人,我剛剛給你把藥煎上了,你待會兒記得喝。”

自來孚良,她又喝上藥了,是駱晉雲交待的,不許中斷。她們都在這兒幫忙,便也順便在這兒煎藥,喝藥。

薛宜寧之前覺得,他此舉就為折騰她,現在卻意識到,這理由並站不住腳。

“燕兒,我有些累,想回去休息。”她說。

燕兒連忙放下手上的活,擔心道:“夫人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說著立刻扶她起來:“這碾藥就是費力,夫人就不該做,我這就扶你回去休息。”

薛宜寧將她推開:“不用了,我沒哪裏不舒服,就是想坐坐,自己回去就好。”

燕兒卻不依道:“那可不行,將軍交待過,不能放夫人一個人,我扶夫人回去,回頭讓玉溪姐姐把藥送過去。”

她說完,馬上去房中知會了玉溪一聲。

薛宜寧看著她進去,看著她出來,然後小心地扶起她。

“將軍這樣交待過你?”薛宜寧問。

燕兒想了想才意識到她問的是什麽,回道:“當然,昨日將軍還說過,不能看夫人現在好一些,就大意,還是要守著。對了——”

她歡喜道:“將軍還說今日會讓人送一袋珍珠米來,可以給夫人煮粥喝,我等一下就給夫人去煮碗雞絲粥。”

薛宜寧怔怔看向她。

如今雖到了孚良城,但這兒早已被烏桓劫掠一空,莫說富貴的珍珠米,就是糙米都難得。

軍營中吃的仍是黃米,野菜,醬菜。

哪怕如駱晉雲這種主將要改善夥食,也就是將黃米煮得稠一些,或是吃一碗白麵做的湯餅。

一定要特地費心思,才能弄到一袋珍珠米,拿過來給她煮粥。

但其實駱晉雲不是一個愛享受的人,相反,他在軍營都是與士兵同吃同宿,他手下的將領,都不許行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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