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樂融融(1 / 2)







其樂融融

鐘行簡走到宮門口剛躍上馬,劉府老爺趨步而至,

“世子,小兒莽撞,聽信奸人挑唆,衝撞了貴夫人的娘家,我已經狠狠教訓了小兒,請世子和大長公主不要怪罪。”

劉老爺也算在朝堂摸爬滾打幾十年,冷靜下來後,倒理出個事態根由輕緩,遂派人傳信去劉玉那打探消息,卻半點回音都沒有,他敏銳地覺察事態不對,一早向鐘行簡澄清。

將兒子的行為說成“奸人挑唆”,徹底與中書令撇清關係。

鐘行簡冷著臉,素來謙謹的鐘世子,這次直接坐在馬背上俯視他,

“是奸人挑唆,還是左右逢源,你最好想清楚。”

言罷,身形如出鞘的劍迎著初升的日光飛馳於而去。

江府裏全是自己派來的府兵,見到鐘行簡如同主子回家,定是大開府門。鐘行簡暢行無阻,一路走到正堂,

堂內沒什麽旁人,隻有江若汐和盧相生兩人,一人坐一邊的圈椅裏,說這話,

遠遠的,鐘行簡看見江若汐正說著什麽,不似平日裏的矜持與端莊,而是完全放鬆了下來,笑裏帶著一絲孩童般的純真與無憂無慮。

周圍的一切仿佛因她的笑容變得生動,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馨香,

可惜,這樣的笑不屬於他。

鐘行簡心尖微擰,說不上的酸楚。

笑顏在看見鐘行簡的那刻倏忽冷卻,似朵嬌妍的花被風霜冰封。

盧相生順著江若汐的視線注意到鐘行簡,起身行禮,“見過世子爺。師母剛剛去後廚,讓我們師兄妹先聊一會。”

屋內隨著鐘行簡的進入,反倒靜得死寂。

像是怕被誤會,盧相生努力解釋,“世子爺,我們在討論近日大雨連連,淮陽水患,應如何應對之事。”

“從前,我常來府上拜訪,與汐妹皆已兄妹相稱。我常年跟老師學水利之事,今日一談,發覺不及汐妹十之一二,實在慚愧。”

句句撇清關係,卻處處都是親昵,

無端刺耳。

江若汐旁若無人般,與盧相生推讓,“盧師兄是父親最得意的學生,怎能如此妄自菲薄呢!”

鐘行簡夾在中間更顯尷尬。

平靜的眉間閃過一絲晦澀難辨的神色,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妻子與盧相生之間並無半分私情與茍且,可心底卻有不知名的撕扯,讓他幾近煩躁。

漆黑的眼眸裏暗沉滾滾,

鐘行簡殘存的最後的理智驅動他坐下,顯示出主人的尊貴,“盧員外郎請坐,咱們坐下接著聊。”

可惜坐下後沒人說話。

最後,是盧員外郎接上方才的話題,“農戶種田水最為關鍵,最廢體力畜力,如果澆灌不及時,新出的禾苗便會旱死,輕則也會收成減少。”

江若汐神色認真,眸中如落星光閃耀,“要想收成好,一則抗澇,一則抗旱。抗旱春日尤盛。”

她語速輕快,珠玉般圓脆,“父親曾一度改良灌溉之物,最後那些年,他研製出了筒車,可利用水流轉動,以木桶盛水倒入水渠,順流到田地裏,不再像龍骨水車那樣耗費人力。”

“除此之外,父親書稿裏寫,每十戶修建小型水庫一處,或在荒廢的溝壑間,汲水雨水,或倚仗泉眼,儲存泉水。”

盧相生也隨之侃侃而談,“是的,在平常年歲,旱災可緩解一二。汐妹所說筒車,難不成就是現在京城的流觴曲水?我曾在孫尚書府上見過一個。與汐妹所說頗為相似,聞言是在昌樂公主府上買的,用了二十金。”

“京城工匠聞言,都想仿製賣錢,無一人做得出來如此精妙之物,難不成是出自汐妹之手?!”

江若汐柔和的笑,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這就對上了。所以江若汐有許多銀錢置辦房產商鋪田畝。

鐘行簡也見過筒車,當時眾官員圍之大為讚嘆,連官家和工部尚書也頗為賞識。

沒想到竟出自妻子之手。

鐘行簡的目光,如深邃古井般,靜靜地落在妻子身上,

江若汐的容顏在微光下更顯溫婉,幾縷碎發被夏風輕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香氣,繚繞在他的鼻尖。

細看之下,她眉宇間凝聚著一股不容忽視的英氣,雙眸明亮,閃爍著智慧與決斷的光芒。

江若汐的臉上沒什麽多餘的情緒波動,隻是嘴角掛著一抹淡然而自信的微笑,不張揚,卻足以讓人感受到她內心的強大與從容,

“那是父親改良的。父親去世後,書稿沉放在庫房裏,從未被拿出來過,我也是想嘗試做做,荒廢多年,是否能獨立做出來。我交給你的書稿裏,有小型筒車的圖紙和尺寸。”

聞言,盧相生不禁感嘆,“汐妹此舉,對萬民皆是福祉。”

“書稿我正在拜讀,也向尚書推薦。”可惜現任的工部尚書是中書令的人,對此不以為然。

盧相生眸眼顯出一絲無奈,默了一瞬才接著道,“我朝禮法使然,否則,如果汐妹能入朝為官,定然是女中豪傑。”

這些,江若汐從未想過。

她輕聲道,“為民之所為,朝堂和世外皆可,不一定非要為官才好。如果為官隻盯著朝堂爭鬥,不當官也罷。”

似是意有所指。

鐘行簡無端如芒在背。

盧相生又請教了幾處筒車的做法不解之處,江母回到廳堂,“世子爺也來了,怎麽沒著人通傳,怠慢了怠慢了。”

江母有些責怪女兒的意思,但見江若汐沒回話,也沒再深究,與鐘行簡互相見禮後,一齊坐下。

“多謝世子爺送來的府丁,我們孤兒寡母在京城舉目無親,若非礙於思齊科舉,我們便回江南老家了,也不至於先前給若汐和你添了這樣的麻煩。”

“母親言重了,這些都是小婿應該做的。”鐘行簡謙和有禮,舉手投足矜貴間毫無傲氣,

他待長輩,從來如此。

極討母輩們喜歡。

江母到來讓他暗暗鬆口氣,他對水利一知半解,方才隻當自己是局外人,

坐之尬然,離開又不甘。

江母又再三道謝幾句,又說起女兒嫁給他的福氣,寒暄了半刻方才開宴。

四人並江若清、江思齊坐下。

江府沒什麽食不言的規矩,江母還尤為熱情,幾年來,鐘行簡來江府的次數屈指可數,在江母為他夾第一筷子肉時,

他眉間微不可查地一皺。

他雙手搭在膝上,似是還沒想好是否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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