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樂融融(2 / 2)







江若汐知道他的秉性,早已防備著,如果鐘行簡當母親麵端出那些規矩,她如何回懟回去。

她垂眸靜靜用著飯,實則一直關注著母親和鐘行簡。

江母見他不動筷,又催促道,“快吃。不合胃口嗎?不合胃口你跟我說,喜歡吃什麽我再命廚房做。”

她就這麽看著女婿,等他回答。

沉默的這會,盧相生將一碟晶瑩剔透的蟹黃包換到江若汐麵前,

“汐妹,你喜歡吃的。在鐘國公府裏定是很難吃到這樣地道的江南小吃,多吃點。”

鐘行簡眸底淬上冰,拾起筷子,先向江母道了聲謝,隨後儘可能自然地夾起一個辣子雞放進江若汐麵前的碟子裏,

在這個簡單的動作裏,鐘行簡的右胳膊仿佛已脫離了自己的掌控,他甚至能聽見伸展過程時格愣格愣地響動,

跟他們剛才討論的木桶木架子沒什麽區別。

方才,用飯的規矩和對長輩的謙恭在心中無名掙鬥。

最終,不能無視別的男子對妻子獻殷勤占了上風。

除了江母笑得慈祥而溫柔外,其他人都驚住了。

江若清和江思齊看向江若汐,不明就裏,長姐之前分明告誡過他們,世子吃飯不說話,讓他們都收好規矩。

怎麽反倒世子自己先破了規矩!

他們都懷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母卻舒適得緊,當年江若汐對她說吃飯不要說話,她反過來便是一句:“那樣吃飯能香嘛!”

確實不香。

見女婿對女兒關懷備至,江母笑得眉角泛起漣漪,對鐘行簡道,“喜歡吃你就多吃點。”

鐘行簡目光卻始終凝在妻子筷子上,可妻子始終沒有動那塊雞肉。

盧相生解答了他的疑惑,“汐妹不喜吃辣,她從小口味偏淡,還喜歡吃些水裏的,從小我就帶她去河裏摸魚。”

他比自己了解妻子。

鐘行簡薄唇慢慢抿直,拿著銀箸的手骨節泛白。

“還說呢!老爺說河裏危險不讓你們去,若汐拉你偷跑出去,回來還要一頓罰。”江母嗔道。

江若汐不以為意,“反正已經吃飽了,受罰也不會餓肚子。”

說話間,她下意識朝盧相生遞了個眼神,無關情愛,是一種不用明言默契。

江思齊也壯起膽子,“你倆還好意思說,之後經常拉著我,讓我在河岸上放風,回來卻把摸魚全推我身上。”

“我替你們背了多少鍋!”完全不給哥哥姐姐留麵子。

江若清不滿他那張狂勁兒,敲他的頭,“長姐和盧師兄也是你調侃的,沒大沒小。”

江思齊不服氣,“你才比我大多少,也來教訓我。”

“我怎麽不能教訓你了。”

幾個人一句趕一句,最後乾脆打鬨起來。

鐘行簡罕有地沒有生氣,倒似是忽然明白了“其樂融融”四個字的意思。

抿直的嘴角,似隱出若有似無的笑意。

用完飯,江若汐又囑咐了幾句,母親和妹妹出門多帶著府兵,有了閒錢,他們再自己買些家丁。又特意叮囑江思齊好好讀書,準備科舉。

江思齊揉揉頭,“那些書讀著真難受,我立誌要和父親、盧師兄那樣在田間改良水利設備,哪裏需要之乎者也。”

江若汐端起長姐架勢,板起臉,“你不好好讀書,如何考過科舉,又如何為官。”

話語頓了一息,江若汐繼續道,“但是,你的誌向挺好,就算為官,也當能臣,那些朝堂爭鬥,不要參與。父親說的,為官是為了百姓做些事。”

為百姓做點事,多麽樸素的初衷。

深陷朝堂爭鬥泥潭的鐘行簡沉默了,連盧相生都悶了聲。

走得遠了、站得高了,經常連為什麽出發都忘了。

從江府離開,鐘行簡和江若汐乘馬車回府時,正是歇晌之時,江若汐昨晚沒大睡好,車輪一滾,眼睫顫巍巍不聽使喚,一會就迷糊睡了。

江若汐一襲素色紗衣斜倚在車棚上,未施粉黛,卻雙頰紅潤,清新動人,闔著雙眸長睫微垂,白皙的小臉上一片恬靜。

唯有此時,妻子才如從前那般溫婉柔美。

馬車晃動,江若汐的身體隨之歪倒,鐘行簡伸手拉住她,江若汐的鼻息貼在他脖頸處,

鐘行簡喉結滾動,僵住身子沒敢亂動。

直待車輪停下,江若汐猛然驚醒,鼻尖一片清涼,那是他下顎的皮膚,

還沒來得及看清,江若汐如避火蛇般從鐘行簡懷裏逃離,臉頰飄出點點紅暈,

“世子爺,我……”

預感到妻子又要客套地道歉,鐘行簡搶先開口,“無礙。是我攬你入懷的。”

他整整衣襟,率先走出馬車。

趙管家倉皇跑來,“世子,不好了,書房走了水。”

“案卷可有損壞?”平日裏沉穩有神的眼眸一晃,鐘行簡問道。

趙管家一五一十道,“沒有,是左邊竹榻那裏先走的水,救得急,所以書籍案卷沒有破損。”

江若汐此時也從馬車裏鑽出來,輕聲問,“怎麽失的水?大姑奶奶可來過?”

鐘行簡輕疑,走水和姑母?怎麽會聯係在一起!

隻有一息的疑惑,鐘行簡伸手扶江若汐下馬車,江若汐輕巧避開。

趙管家回稟,“大姑奶奶這會正收拾著世子的東西往靜塵院送,說是書房沒法住了。大奶奶也說,書房年歲久了,正好趁這個機會,重新修葺。”

上一世也是如此,兩人合了夥,不過是為了讓鐘行簡去後院住,

催他們早生嫡子呢!

上一世,她心底感激極了,可現在,她避之如蛇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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