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容娘子(2 / 2)

月下傾 逐一 1940 字 6小時前






應疏月走了。

空曠寂靜的宮牆裏燈火次第明亮,輝煌如晝。

晏容無比安靜地坐在木榻上,盯著桌上的空匣子暗自神傷。

聽見應疏月進宮時,她迫不及待派人去請,急切地想知道紀卓峙的近況,可直到了最後,她都沒勇氣去聽。

想如果下半生都要在這高牆內度過的話,外麵的事就再與她無瓜葛。

放不下,斷不了的過去隻會害更多人。

眼前未罩的紅燭明明晃晃,卻照不進一雙幽暗深眸裏,至多映亮她黑瞳周圍點點泛動的水花。

紅燭滑下一滴淚,她眼角跟著滑下一滴淚,恍惚裏,竟不知是誰在為誰傷懷。

許久,門外傳來一串沉穩腳步聲。

“陛下。”宮女福身開門。

慕雲淵問:“容娘子歇了嗎?”

“沒有。”

聞聲,晏容拭拭淚眼,下榻跪禮。

黑金錦靴闊步上前,強有力的大手攙起晏容胳膊,扶她起來道:“容兒。免禮。”

晏容不抬頭看他臉,雙目垂下虛視近在咫尺的金邊龍紋錦袍。

他的衣襟齊整,墨玉腰帶扣得嚴嚴實實,顯得肩寬腰窄,威嚴挺括。

麵前這個人已經不是曾經跟在自己身後跑的弟弟了。

他已經是威風凜凜的帝王了,一個散發雄性氣息的成年男子,想占有她的男子。

“陛下還是不要這樣喚我,你知道的,民婦不配。”晏容說。

“朕不許你貶低自己。也不許你自稱為婦。”帝王渾厚磁性的嗓音擲地有聲,不容回辯,“朕知你一時還忘不了他,也不想待在宮裏。你以前是那樣熱情似火,若不是受了苦……”

對坐榻上。

幽幽雙眸看著她始終低垂的頭頸,神色複雜,自把她秘密接入宮,她就沒認真看過他一眼,即使近在眼前。

慕雲淵說:“有些人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容兒,你是時候抬頭看看前麵,我們曾熟悉的人沒幾個了!為何不相互依靠,相互珍惜?”

“可相互依靠就是拿民……民女的家人作要挾嗎?”晏容突然對上他目光道。

或許是因為晏容願意改掉了刺耳的那個“婦”字,慕雲淵心裏多了一點舒適,放下端得腰疼的姿態,說道:“若不那樣說,你一定不會到我身邊來對不對?容兒,是你陪著我長大的,應該最了解我品性的。我不想看你受苦,我想照顧你,保護你……你現在不接受我也沒關係,我可以等。”

紆尊降貴的一番話說得動容,晏容心軟了一些。

為人婦前,她與他確實是親如姐弟,那時大家身份差距還不是很大,總在一起玩鬨。

現在不同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國君,而她隻是個生過孩子的卑賤寡婦,給他提鞋都自認高攀。

怎麽可以做他枕邊人。

她做不到。

“陛下想要關照我,大可不必讓我住在宮裏……”

“不。朕心悅你。許多年了。”慕雲淵及時阻止她婉拒的話。

“我不介意你過去的經曆。明年開春,老匹夫們就要張羅給我選妃,到時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參選,絕不會讓你像現在這樣無名無分跟我,做見不得光的秘密。”

慕雲淵鐵了心的態度擺在麵前,再想說什麽仿佛都是多餘。

看著眼前霸氣內斂的男子,晏容心裏突突直跳,怕他下一刻就會做什麽出格的事。

旋即婉轉攆客:“到時再說。陛下累一天了,早點回殿歇息吧。”

晏容進宮也快兩月光景了,一直憂鬱沉悶,每次慕雲淵來看她,基本沒有說過什麽話。

可他當了兩三年君主了,早就習慣了強硬,漸漸忘了自己還可以柔軟。

直到今日看見紀寒舟不懼在他麵前,也要對應疏月精心嗬護,他是嫉妒的,也是羨慕的。

他何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平凡,在紀寒舟走後,他立馬來見了想見的人。

見過應疏月後的晏容似乎比前些日子明朗了一些,至少願意多說兩句話了。

雖不表現,慕雲淵心裏是高興的。

他本也沒想逼她就範,在此留宿。

遂答應得很爽快。年輕的帝王到底是沒經曆情愛,除了在無可奈何時使強硬手段,心底裏卻多少還單純。

轉身離開時眼光卻落在了桌上那個精致檀木盒子上。

慕雲淵問:“容兒送應疏月禮物了?”

晏容說:“姑母的玉鐲。”

隻見慕雲淵俊挺眉眼舒展,提步返殿。

晏容佇立原地,看黑金背影隱入夜色,回頭又見那匣子,若有所思。

那是晏無雙送她的玉鐲,給了應疏月後,空落落的心就如那空無一物的匣子,騰一騰,也許還能裝下別的什麽。

可又能裝下什麽呢?她問自己。若一生迫鎖宮牆,年年有鮮花爭豔,帝王深情能幾何?她若就此斬斷過往情絲,那以後還能再做回熱情之人嗎?

“容——娘——子——”晏容冷哼一聲,嚼碎這代表新身份的三個字,伴隨幾聲淒然癲笑,紅豔豔外衣倏墜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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