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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夜

黑暗寂靜的別墅裏,巨大的落地窗前,一對男女並排坐在沙發上,誰都不說話,出神地望著對麵燈火輝煌的別墅群。

這棟別墅是女人的,可此時仰麵躺在沙發裏的男人卻更像主人。

「周榮,累了吧,樓上有空房,很乾淨,你可以湊合一晚。」

女人叫趙小柔,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連留人過夜都像是心中有愧。

她確實心中有愧,從廉價旅館到這裏,周榮開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的車,別說開車的人了,她這個乘客都快要吐了,從頸椎到尾椎全像是錯了位。

「你就不能安靜地坐一會兒嗎?」

周榮還是麵無表情地垂眸看向窗外,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看起來陰鬱煩躁,很不好惹的樣子。

他麵前的桌子上擺滿了吃的喝的,趙小柔這個蠢女人不僅蠢,還人來瘋,在廚房翻騰了大半天,一會兒端出來一杯茶,一會兒又換成果汁,沒喝的東西就開始搗鼓吃的東西,什麽蛋糕餅乾水果泡芙,也不想想,一個大男人,還是個醫生,怎麽會喜歡吃這種甜掉牙的垃圾食品?

可他也不說,就這麽攢著突然爆發,搞得趙小柔哭笑不得,

「他怎麽就做了醫生呢……明明耐心那麽差。」

趙小柔心裏嘀咕,麵上卻乖巧地笑著,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看起來比白衣天使親和多了。

他們就這麽安靜地坐了很久,趙小柔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一會兒看周榮一眼,來回看了好幾眼,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有話就說。」

閉目養神的周榮像開了天眼,趙小柔被他嚇了一跳,隻好訕笑著問:

「那個……你還記得我媽很凶?你怎麽認出我的?都過去十二年了。」

周榮嘆息一聲,沒好氣地說:

「可能是眼神吧,蠢成這樣的眼神也少見,三十歲的女人還不懂保護自己,怪不得你老公……」

後麵的話他沒說完,但他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

趙小柔別過頭去,柔順濃密的長發擋住側臉,從周榮的角度隻能看到她挺翹的鼻尖。

她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突然像想到了什麽搞笑的事情一樣笑著回頭,

「你看我,真笨!這大半夜的怎麽能給你喝茶呢?你等等哦,我去給你倒杯牛奶。」

客廳黑漆漆的,可窗外燈火通明,周榮清楚地看到她眼中泛起的點點淚花,隨著她起身的動作閃閃發亮,

他鬼使神差地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她一個沒站穩跌坐在他腿上,驚慌地低呼一聲,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四目相對,鼻尖相觸,他能看清她眼下淡淡的斑,還有她耳朵上細小的絨毛,血色從她的耳根開始蔓延,蒼白的臉變成一顆粉色的水蜜桃。

「周榮!」她反應過來了,像小貓突然意識到危險,纖細的四肢亂推亂蹬,

「有用嗎?」周榮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她的踢打就像沒長全的貓爪子,劃在身上與其說疼,倒不如說癢,她柔軟的發梢掃過他的臉,也癢酥酥的。

「男人被雄性激素賦予粗壯易於生長的肌纖維,豐富的肌糖原給了男人更強大的爆發力,男女力量差距的懸殊是基因決定的,如果去那家賓館的不是我,是別的男人,他如果真的想做什麽,你覺得你能全須全尾地出來?」

趙小柔停下動作,她的手擱在周榮的手臂上,他緊繃的肌肉像石頭一樣堅硬,可他給她的印象明明是清瘦的,推麻醉針時纖長的手指輕柔而靈巧,沒人會把他和力量感聯係在一起,可即便如此他雲淡風輕地就控製住了她,一種熟悉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她的心和身體一樣無力,

她習慣接受一切並反思自己的過錯,沒反抗過,也沒發了瘋似的想要什麽,

除了一個男孩,他讓她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渴望,但這渴望很快就被更強烈的「不配得感」擊碎,變本加厲的無力感瞬間就將她吞噬。

哪怕此時此刻那個男孩緊緊抱住她,眼裏是肆無忌憚的挑逗和欲望,她也明白他不會真的愛她,

誰會愛一個沒有生命力的,枯萎又孱弱的女人呢?

周榮感到懷裏的女人突然卸了力氣,垂頭喪氣地盯著地板,一番激烈的掙紮讓她有些衣衫不整,保暖內衣被蹭到腰上,露出光裸的皮膚,白色羊絨衫的領子被扯到鎖骨以下,一字型的鎖骨細細的,汗水亮晶晶的,泛著淚光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她像一隻順從的羔羊」,腦子裏的聲音越來越響,摧毀她的欲望侵蝕著他殘存的理智,

他聞到她頸間縈繞的香味,不是爛大街的工業香水,也不是沐浴露或化妝品添加的芳香劑,

他知道那是一種叫費洛蒙的東西,

它還有個別稱,叫做「你愛上她了」。

他猛地把她推到沙發上,在她茫然的目光裏起身,

「借你浴室一用。」他背對她向二樓的浴室走去,就像來過很多次一樣熟門熟路,

可趙小柔腦子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這個細枝末節的問題,她看著他邁上樓梯又停下,仰頭嘆一口氣,聲音疲倦又冷漠,

「你我也算是老鄉吧,今天就當我幫你一次,在上海活著不易,好好保護自己,多為自己打算,命是你的,糟踐了沒人心疼。」

趙小柔看他一步步緩慢走上樓梯,不一會兒二樓浴室傳出淅淅瀝瀝的淋浴聲,

她輕手輕腳地上樓,從自己臥室裏取出嶄新的睡衣和男士內褲襪子,都是她以前買給駱平年的,洗好放在衣櫥裏,可他還沒來得及穿,他們的婚姻就結束了。

她站在浴室門口手足無措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輕輕地敲了敲浴室的門,裏麵的水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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