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離別(1 / 2)







第50章 離別

“溫清川!”

晏別幾乎是猛地衝了過去,但魔神剝體後的虛弱讓他踉蹌了一步,跪在黃沙之中。高傲尊貴的魔君,狼狽地跪在黃沙上,不顧一切抬手往前挪動著。

但這點動作太過微小,又或是溫清川下落得太快。

渾身是血的溫清川重重地落在地上,卻連一聲痛哼都沒有發出,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晏別沒有認出他,但無所謂了。

因為他要離開了。

晏別雙目通紅,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到溫清川身邊,伸出的手在劇烈顫抖著,幾近讓他要抱不住溫清川。

好歹也是一個成年男子,如今被他抱在懷裏卻如薄紙一般,幾乎讓他感受不到什麽重量。

晏別顫抖著握緊溫清川的手,大股的靈力被他傳入溫清川的體內,他不斷地說著,“溫清川,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手怎麽會這麽涼,像捂不熱一樣?晏別恍惚地想著。

“溫清川……”

晏別一聲聲喚著溫清川的名字,心裏從來沒有這樣驚慌過,溫清川的身子就像個無底洞,無論他往裏麵輸送多少靈力,都激不起一點浪花。

怎麽會,溫清川怎麽會隻有元嬰期的功力,又為何會突然沒有靈力,他是神域難得一個百年便修成渡劫期修為的人,他不會死的。

溫清川不會死的。

“百年前我埋下了種,讓你家破人亡,被趕儘殺絕,抱歉。”溫清川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看向晏別,但那雙無神的眼睛卻刺得他生疼。

不該是這樣的,這雙眼睛一向是熠熠生輝的,怎麽會這般死寂沉沉?

晏別死死地看著溫清川咳出血來,喉間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一樣,說不出一句話。

“你離開後的十年間,我走訪民間詢問了不少歸隱的前輩,才知曉晏家被滅後的事情。”溫清川似是要扯出一個笑來,可他嘴角溢出的血硬生生將這笑弄得十分難看勉強,“抱歉,我沒有更早察覺出來,才讓你走了歧路。”

“別說了,溫清川。”晏別聲音沙啞地不成樣子,他緊緊地攥住溫清川的手,幾乎要將人揉進身體裏,“那事與你無關。”

溫清川如同回光返照一般,不知從哪裏來了力氣,掙紮著從晏別懷裏坐了起來,繼續說著,“我已經將當時神域做得種種不軌之事送去了天懲堂,他們會對你從輕發落,你要好好改造認錯,莫要再走錯路了。”

晏別垂下頭將溫清川的手貼在臉上,血跡沾染在他有些慘白的麵容上,他幾乎是在哀求地說著,“別說了,溫清川,我會救你,我還有斷魂珠,斷魂珠能救你的命,一定能。”

“溫清川,我要你親自把我送到天懲堂內,你活著把我送進去。否則我還會像今日一樣,殺了你的同門師兄弟,毀掉樂人間。”

溫清川聞言也不惱,隻是搖了搖頭,輕聲地說,“我沒有時間了。”

“晏別,我發現我總是慢一步才看透你,叛變時是如此,如今也是如此。”溫清川猛地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的生氣卻像是被別人抽走一樣,他隻能靠在晏別懷裏,才能維持著坐著的姿勢。

“我的死,也在你的算計之內嗎?”

晏別像是被這一句話砸在了原地。

不是的,他不曾想過讓溫清川尋死,他從未想象過溫清川會死!他錯了,他不該將溫清川算計其中,這一切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什麽大業,什麽天下,他通通都不要了,他現在隻想要溫清川活著。

“罷了。”溫清川顫抖著抬起手,輕輕地點在晏別右眼處,他垂下眸子,輕聲又釋然地說道,“此後種種,你我二人也算兩不相欠了。”

不!他不要兩不相欠,溫清川該恨他才是!恨他將他算計其中,恨他滅了溫氏一族。溫清川該恨他,而不是兩不相欠。

晏別的聲音卡在喉間,他感受到右眼處的熾熱,而後眼前恢複了清明。

剛剛恢複光明的眼睛,看到的便是那隻纖細的手,重重地落了下去。

晏別如同被定在原地一般,眼睛乾澀,渾身顫抖,直到周遭的魔族漸漸緩過被封印的勁頭,發出聲音時,他才驟然回過神來。

“我不信。”晏別死死地抱著冰冷的屍體,滾燙的淚水落在溫清川那張沒有生氣的臉上,混著血一起落下,“你是火鳳一族,一定可以涅槃重生的,對嗎?溫清川,你起來,你起來看看我,我現在還是魔君,我有渡劫期修為,隻要我想我就能殺遍天下,這世間除了你,沒人能攔得住我!”

“溫清川!”

血旻抬頭時便是看到的這一服場麵,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顧不得渾身劇痛,連忙打開萬物囊,想要將斷魂珠拿出來,來救溫清川的命。

可當他打開後,直接呆愣在原地。

斷魂珠不見了。

“君上……”血旻強撐著身子踉蹌地走到晏別麵前,聲音乾澀地喚了他一聲。

晏別抬頭看想他,眼神裏布滿血絲,麵容上是難得驚恐慌張,他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看向血旻,想要從他這裏看到一絲希冀。

血旻不忍地偏過頭去,“請君上節哀。”

“你在騙本座,他是火鳳一族,他不會死。本座會等他回來的那日。”晏別抱著溫清川的屍體,踉蹌地站起身來,邁步從血旻身邊走過。

黃沙上是一具具屍體,被鮮血染成了血紅色。

晏別就這樣抱著溫清川在這人間煉獄中走過。

他不會讓溫清川,無論是什麽法子,就算是以命換命,他也會讓溫清川活下去。

可在他要離開這慘地時,懷中冰冷的屍體卻驟然落在地上,幾乎不等晏別反應過來,便燃起熊熊烈火。

他抬手去往火力搶。

不能,不能被燒,不能被燒掉。

可那烈火沒有傷他半分,隻是在蠶食著冰冷的血肉。

空中乍顯出一道白光,火紅的鳳凰從中出現,將天邊染成烈火般的霞光,而後一聲淩厲的鳳鳴聲響徹天際。

血旻怔愣地看著天中異象,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手來,細密的灰燼落在他手上,還帶著溫熱的意味。

滿天飄落的細密灰燼,落在屍體上,卻如同將生氣帶來一般。

血肉模糊的屍體驟然燃起大火,然後血肉重生。

晏別似是感受到了什麽,想拚命地阻止溫清川屍體上熊熊燃燒的大火。

怪不得溫清川會說天懲堂會對他從輕發落,他將火鳳涅磐重生的能力散在了每一個死在戰場上的人。

唯獨沒有他自己。

大火燃儘,周遭響起驚呼,哭泣的聲音。

所有人都沉浸於死而複生的驚訝之中,什麽仇恨,什麽怨念,都被拋之腦後。

晏別跪在黃沙之中,雙手將黃沙攏起來,想要將那一片片灰燼給捧起來,和混著黃沙,讓他分不出來。

他無錯地攬著,不顧腳下突然顯現的銀白色陣法。

大量的記憶湧入他腦海中。

他看到年少時,溫清川半冷著臉半心疼地讓他停住施法手。

看到地牢內,被放在桌子上的,一個個稀罕玩意,和坐在他身邊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溫清川。

看到那日血光滿天,他滿身魔氣,親手用自己的魔氣壓抑住了溫清川體內的情蠱。

看到自己經脈被魔氣侵蝕,溫清川換入他體內的一顆金丹。

曾經被溫清川設置的禁止而掩埋的記憶,如今一一顯露在他的麵前。

晏別的眼眶幾乎是瞬間就紅了,他猛地抬手攥住心口前的布料,像是這樣就能緩解劇烈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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