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鄉試解元(1 / 2)







一行人在南城小院裏安頓下來,陸才明便又雇傭得一個尤姓廚子照料眾人一日三餐。

尤廚子年約四旬,身材高大,生得一副大嗓門熱心腸。自稱曾在陝西行都司,威虜衛勾軍,做的便是夥頭軍。因為威虜衛被朝廷廢棄,方才來到北平城中討生活,也無妻子兒女,輾轉便做了廚子。

隻可惜尤廚子雖然姓尤,做菜卻不如其名。他做菜尤其少油,每日菜色皆是見不著什麽油花。而且此時鹽巴並不便宜,所以尤廚子總是舍不得隨意“揮霍”調料。他所做吃食飯菜可謂是沒滋沒味。

張世賢和陸平友自小長在南方,口味本就與北方不同。兩人在家更是曆來是吃好喝好,對此頗不習慣。所以往往不愛吃尤廚子所做飯食。

隻有謝凡因為前世觀念,注重健康飲食,覺得飯菜少油少鹽甚好。對於尤廚子所做飯菜倒是頗為習慣。

尤廚子難得遇到“知己”,於是對著謝凡這位年輕舉人老爺格外照顧。每日來給謝凡送熱水,送吃食都格外熱情。

一來二去,也和福順、顧三郎相熟起來。後來又得知顧三郎也是軍戶出身,更是越發親近。三人每日裏聚在一處,聽尤廚子講述軍中往事。

陸家父子與張世賢也不曾閒著。自從來到京城便開始四處走動應酬。早出晚歸,今日見個山西商人,明日會個徽州商人。毛料生意,木材生意,連連談了一筆又一筆生意。

隻是可憐謝凡一人,頭上懸著“會試”這柄利刃,他不得不在家苦讀。其實他自覺會試前景一片漆黑,心中已經有些懈怠了。但是千裏迢迢,來都來了,總不能白來一趟。也隻好勉力在屋裏溫書。

因為天氣寒冷,取暖主要靠燒炕。謝凡幾乎都在炕上讀書。一連炕上盤腿看了好幾日文章之後,謝凡實在覺得眼花腿疼。下定決心出門走動,活動筋骨。

可是謝凡在北京城裏並無熟識之人,外麵又天寒地凍。總不能在大街上閒逛。

謝凡左思右想,忽然想起金陵會館裏還有位同鄉舉人,是在鹿鳴宴上見過的。雖然他神色冷淡,似乎並不好相與。但是臨近會試,應當會有更多外地舉子來京等待春闈。

便招呼顧三郎與福順一同去金陵會館走一遭,撞撞運氣。可是福順嫌棄天氣寒冷,又正和尤廚子聊到興頭兒上,不願出門。謝凡也不勉強,隻留福順看家,帶著顧三郎出門去了。

主仆兩人來到金陵會館,果然又來了幾位趕考的應天府舉人。謝凡連忙上前作揖見禮,與一眾同鄉舉人一一寒暄認識。

此時除去兩京國子監、各地府學縣學,更多有民間書院學堂。讀書人多因著同窗、同學而結識。

可時至今日,謝凡已經一路披荊斬棘成為舉人,卻甚少和其他讀書人交際往來。

其中大半原因是謝凡自認三觀與主流不合。言行舉止中,他總覺得有種種無形障礙,橫亙在自己與周圍眾人之間。而時下種種休閒娛樂,謝凡也不甚感冒。所以除了家人親戚,謝凡甚少與外人交往。

除此之外,也是機緣巧合,各種客觀條件,造就了謝凡如此孤單處境。

首先便是謝老秀才因為擔心謝家獨苗苗,寶貝大孫子在外麵書院裏會結識上狐朋狗友,學會吃喝玩樂,走上他短命鬼父親的老路。所以便從小把謝凡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隻在家中讀書啟蒙。

後來謝凡年紀漸長,成為童生,取中秀才,順利成為應天府學生員。本可結識些府學同窗。可惜學政齊大人憊懶,應天府學眾位學官亦是不甚理事。謝凡又少去府學點卯,日常隻和李寧同行同往。故而謝凡在應天府學也不曾結識什麽實在朋友。

此時在金陵會館見到眾多同鄉舉人,謝凡頓時起了好好與他人結交的心思。

謝凡本科秋闈裏是最末一位,並無才名,毫不起眼。但他年紀輕輕,說話客氣有禮。此刻身在異地他鄉,應天府同鄉舉子抱團取暖,會館裏眾人對著謝凡倒也投桃報李,以禮相待。

因著天氣寒冷無處可去,舉子們便在會館中閒坐,三五成群一同說些時事趣聞,文章仕途,倒也相談甚歡。

隻有那位鹿鳴宴上坐謝凡上首的落寞舉人,此時此刻依舊冷漠孤僻。旁人飲酒閒談,他隻冷眼旁觀。旁人招呼他一道,他也推辭不應。如此這般三番五次,漸漸眾人也都不再理睬他了。

雖然自古文人相輕,但在會館眾多舉人中,卻有一位叫常幸的年輕舉人隱隱為其中首腦。

謝凡見這個常舉人身量中等,方臉闊鼻,濃眉大眼。相貌算不得英俊,卻十分端正。言行舉止中也有些掩飾不住的得意驕傲。謝凡覺得常舉人有些麵善,卻想不起此人是誰,有何特別之處。

他便偷偷詢問旁邊一位王姓舉人,這位常舉人是何方神聖。

王舉人名叫王思漢,年過四旬,生得五短身材,黑臉大胡子。雖然相貌有些粗糙隨意,性格卻是一眾舉人中最熱情和藹的。他已參加過三五次春闈,應天府一眾老少舉人,他幾乎個個認識,人人麵熟。

王舉人一聽謝凡此問,頓時一副吃驚神色。

接著小聲在謝凡耳邊說道:“謝賢弟居然不認得南直隸鄉試新科解元?”

謝凡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常幸是解元!難怪自己看著眼熟。鹿鳴宴上這位常解元似乎便是舉子隊列中為首第一人,與兩位正副主考官亦是相談甚歡。

自從那日看榜得知自己僥幸中舉後,謝凡將龍虎榜末尾那句“第一百三十五名,謝凡,應天府溧水縣人”看了千遍萬遍。

至於榜上其餘中式人姓名,謝凡看都不曾多看一眼。連本科解元姓甚名誰都沒放在心上。

此後一連幾日,謝凡都喜不自勝,沉浸在意外之喜中,暈頭轉向。旁的事物人情,他皆是不甚留心,一晃而過。

鹿鳴宴上,他一心乾飯,坐得又遠。上桌裏諸位主考與解元、經魁談笑風生也隻遠遠望了一眼。壓根也沒在意眾人是圓是扁。

接著王舉人又說道:“前些年南直隸鄉試解元多被蘇州府或者徽州府,甚至鬆江府、常州府士子所得。

咱們應天府許多年才出了這麽個解元,又如此年輕,實在是揚眉吐氣。

今科春闈,咱們這位常解元,一定是要位列一甲了。說不好還能連中三元呢!”

謝凡聽後連連點頭,由衷表示同意。

見謝凡聽得認真投入,王舉人又說了些新科解元的背景資料:常幸是江寧人,出身富戶大家,年僅十九歲,擅長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俱佳。

除此以外,便是些形容神童的常用詞匯,諸如“天賦異稟”、“三歲識字”、“五歲作詩”、“七歲成文”、“文曲星下凡”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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