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羅剎女 塵夜 3536 字 3天前






第1章

臨淄是齊國的都城,亦是當今天下最繁華的城邑,這裏有醇酒、美人、寶物,有各色貨品和新鮮玩意,是四方商賈雲集之地,亦是男人們醉生夢死、不願返家的夢想鄉!

早年的臨淄其實並不那麽繁華,直到齊桓公時期,相國管仲為成就齊桓公霸主大業,在齊國上下推行了一係列富民強國的舉措,才使得齊國迅速壯大起來,其中之一的政策便是在臨淄城中廣設女閭。

女閭原本在民間也多有私設,但將之作為國家盈利所在,還是自管仲開的先端。齊國女子妖嬈嫵媚,又生性風流,女閭開設之後,果然吸引了齊國上下青壯男子的目光。

此後歷經數年,齊國的女閭逐漸揚名天下,不僅是齊國國中,甚至是其他各國的商賈貴胄都蜂擁而來,爭相要享受齊國女子的溫柔多情,這便使得臨淄城大大地熱鬨了起來,成就了如今不可取代的地位!

此時正是夜深之時,臨淄城的街道不見人影,一名更夫舉著風燈,正獨自在空寂的街道上行走。秋日的夜晚寒涼露重,更夫忍不住縮起了脖子,低聲埋怨著這該死的的天氣。

適才與一隊臨淄城的守備軍擦肩而過,人家身上穿的戴的跟他這破衣爛衫可大不相同,人人輕甲暖裘,夜間巡視也自有明晃晃的火把開路,有好酒暖炕等著回去享用,相比他的淒清孤寂,那是要舒坦多了。更夫想著,越發有氣無力,簡直要敲不動手裏的梆子。

「咚!——咚!咚!」一慢兩快。

「三更啦。」更夫拖長了聲調喊話。頭頂一片黑雲慢慢地靠過來,遮住了原本就不太明亮的月亮,卻又在周邊露出一圈黯淡的光來,照得下方忽明忽暗。這種天候,在民間有種不太吉利的說法,叫做鬼月亮,意思是有邪氣相侵,才使得月華晦暗,據說碰上這種天,往往都會有意外發生。

更夫看著天色暗暗道了聲晦氣,加快步伐要將最後兩條街巡完,好回去睡個好覺,偏偏這時候,一陣「得得」的馬蹄聲由遠至近傳了過來。空氣中不知不覺蕩開了一股香氛,那是一種叫人沉醉的香氣,既非花香也非酒香又或胭脂香,清淡之中雜有甜甘,細品之下又好似醇酒醉人。

更夫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用力吸著鼻子,想要將更多奇特的香味吸入臟腑之中,癡態猶如中了邪術一般。很快,兩乘皮毛黝黑的高頭大馬拉著一輛輕便的駢車悄悄滑了過來,剛好停在更夫的身前。

「打更的!」這深夜趕車的竟然是個二八少女,俏生生的白臉蛋上嵌著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睛,衣著華美,體態嬌憨,言語之間卻頗有幾分不符年齡的媚色。她喊住那更夫,爽利問道:「管你問個路!」

更夫哪裏曾見過這樣的天仙絕色,一時間連答應都忘了,隻知道傻愣愣地看著那姑娘不放。

少女見他這傻樣,頓時「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小的雪白胸脯跟著亂顫:「問你話呢,你愣什麽呀!沒見過小姑奶奶這般貌美的可人兒嗎?」

「蘊兒,不得無禮。」黑暗中有人發了聲,駢車的簾子被人拉開,一隻好看的女人的手便探了出來。

這女人的嗓音著實是美妙至極!如果說名喚蘊兒的少女是好似鮮梨子一般爽脆甘甜的味道,那她就是酥軟得剛剛好的水蜜桃才會有的滋味,一品便是一口甘汁,叫人心神蕩漾。

女人從簾子後探出頭來,她身上穿著一身豔紅的衣裳,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為著不拋頭露麵,此刻頭上蒙了塊頭巾,所以並看不清長相,隻是光看露出的那隻白淨柔軟的手,還有那一小截皓月一般的手腕,就足以讓人對她的美貌浮想聯翩。

「小女子與侍女方才從外地趕來臨淄,夜深迷途,想向先生請教一二。」

更夫哪曾被人這麽好聲好氣地喊過「先生」,不由得殷勤道:「哎呀,您這可算是問對人了,我老丁在這城裏敲了幾十年更,甭管這城裏的大街小巷,有名字的沒名字的,老道新街小巷捷徑,我都熟得很,隻是不知二位這是要上哪去啊?」

「我們主仆二人想去南朱雀街國桀國大人府上。」女子的聲音依舊悠悠淡淡,越是如此偏越讓人覺得抓心撓肺的……癢。

「喲,原來二位姑娘是來找國二爺的啊,」更夫趕緊行了禮道,「那您二位可是走錯路了,國二爺的府邸在本城西南邊,您二位得沿著這條道打個回頭,一路走到小莊街後往西走,看到兩棵大柳樹再往北,國二爺府邸就在右手邊第三棟大宅子了。」

「原來如此,真是多謝您了。」女子道了謝,吩咐丫環道,「蘊兒,我們走吧。」

「是!」那年輕的丫環機靈地應了一聲,也沒見怎麽扯動韁繩更沒揮舞鞭子,兩匹高頭大馬已然自個兒調轉了方向,行動迅速而安靜。

「小人再多嘴問一聲,」更夫喊住那兩人,「不知您二位這會上國二爺家是為了何事,二爺府上看門的老七脾氣不好,若無急事,這會去怕是進不了正門的。」

那俏生生的丫環替她主人答了話:「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們呀,是給他府上送禮去咧!」

那更夫還未來得及搞明白為何會有人大半夜上門送禮,卻見那丫環單手一揮,口中輕叱一聲,兩匹大馬便向著南邊輕快地跑了起來。更夫眼看著那車子經過他的麵前,突然間雙目圓睜,跟著,整個人便開始顫抖起來!從腳踝開始,也可能是從腦袋開始,更夫像打擺子一樣搖搖晃晃,身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很快打濕了腳邊小半塊地。

「鬼、鬼啊!」隨著梆子鑼鼓落地發出巨聲,更夫終於憋出了一聲慘叫,沒頭沒腦地跑走了。

坐在駢車上的女子聽得叫聲後從車中探出頭來,她微微撩起了頭巾,側臉看了一眼身後,優美的下巴弧線上於是露出了彎彎的唇角,極輕極巧地向上挑了一下,隨後頭巾便又放了下來,車簾也隨之落下。

在那馬車的後方,用鎖鏈拖著個人,身體僵直,步伐沉重,前胸還穿了個窟窿,顯然已經死了許久。

◇◆◇

「你出來!」獄卒冷冷喝道,門上的鎖鏈因為被抽動,互相撞擊著,居然發出了倒也算悅耳的聲音。門開後,一方清冷的日光照了進來,使得久居黑暗中的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還不快滾出來!」獄卒見他沒動靜,用力一扯他雙手上戴著的鎖鏈,幾乎將他從一堆爛茅草上提了起來。

是第幾天了?二十天?三十天?還是四十天?

他已經喪失時間概念了,一開始進來的時候,他還想過要出去,想著要記下每天發生的事,記下過了幾日,因為他還猶自存著念想,想著,不知什麽時候,官府就會查清楚一切,還他一個清白。

但是牢獄生活遠比他想像的嚴苛,在日複一日的拷問中,他很快失去了判斷時間的精力和能力,求生的欲望也被一點點的磨滅——那些人比任何人都更懂得怎樣使人屈服,拷打、禁食、攻心……各種手段輪番上了幾遍後,他在前日終於畫了押,認了罪。

昨晚,別的犯人都在咽米糠喝涼水,他破天荒地吃了頓好的,有雞有魚有肉有白米飯,甚至還有一壺不算太糟糕的水酒,他想,是時候了吧。

果然,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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