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羅剎女 塵夜 4249 字 3天前






祝映台大驚之下,人往後猛然躍出,手中羅喉劍也跟著揮出,那黑色犯子的尾巴暫時被削下來一長截,發出了「吱吱」的憤怒叫聲。像是被它的叫聲召喚來了一般,在祝映台的眼前,越來越多的黑影聚攏起來。它們大多是跟那猴子一樣的怪物,麵孔和身體都在黑霧中扭曲,但卻都有著類似猴的五官。祝映台知道有一種叫做水猴子的東西,那是由被水鬼當作替死鬼的冤魂的怨氣凝聚而成,但那種東西多是在水中出現,想不到在陸上竟然也會有這麽一批東西,恐怕也是什麽冤魂的煞氣所凝聚而成的異形。

「阿柏,跟緊我!」祝映台一麵說一麵警惕地左右環視,結果等了許久卻都沒有等到回音,忍不住心裏「咯噔」一下,再轉頭看時,除了那些怪物之外,哪裏還有梁杉柏的影子!意識到這點,祝映台的胸口一下子像是被紮入了一把尖銳的錐子一般,疼痛難耐!是什麽時候不見的!是什麽時候被分開的!難道他已經遭遇意外了嗎?

祝映台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竟然要再一次失去梁杉柏!他也不敢想像,不敢想像才剛剛重逢而已,如果再失去梁杉柏,自己會怎樣!難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無可扭轉!?他不信!

祝映台的胸中騰地升騰起一股連自己都陌生的、無法遏止的怒意,他手中的羅喉劍仿佛被這種怒意潑上了一層滾油一般,在剎那迸射出無比璀璨的光芒,瞬間將層層纏繞在劍身上的黑氣統統吹飛。祝映台抬手揮劍,帶出無數紅光,轉眼將他向前身後的石板統統掀翻。

祝映台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樣子,不知道呂子烈已經不再戒備那些黑影,反而用吃驚的眼神望著他。

此刻的祝映台眼神陰冷,羅喉陰劍在他手上緩緩舞動,動作輕靈卻帶出濃重殺意,陰冷的氣流圍繞著他為中心四處亂竄,剛剛似乎不囂張的黑影根本沒法抵擋這來自至陰之劍劍氣的侵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就被卷入、撕裂、吞吃乾淨……祝映台已看不見周圍的一切,他恍恍惚惚,茫然而不自知,感情蒙蔽了他的雙眼,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要乾什麽,他隻知道,他想要把周圍的一切都撕碎,因為它們想要害死梁杉柏,甚至就連呂子烈,他眼中也和周圍那些黑影沒有任何區別!

「映台!祝映台!」危急關頭,有人忽然緊緊抓住了他的手,溫熱的體溫從那裏一路浸漫過來,像是泡進了熱水池子。祝映台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他的眼神漸漸清明,剛剛蒙在自己眼前的血色殺霧也隨之漸漸散去,他看到梁杉柏抓著他的手,一臉焦急地望著他,上官烈則正用金色弓弩警惕地對住他。

「我……怎麽了?」祝映台疑惑地看向四周,還是那間黑漆漆沒有動靜我廢屋,周圍的魑魅魍魎已不見蹤影,但是在他身周一圈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寒霜板結的碎裂地麵和一地枯萎凍草,廢屋的大門被劈飛,甚至是外頭的路麵樹木也已被他的劍鋒掃塌,碎磚爛瓦、枯枝爛葉掉了一地。場麵十分難看。但是祝映台卻絲毫不覺有異,他隻知道梁杉柏又回到他身邊了!

祝映台吊著一顆心這才終於緩緩回歸原位。

「你沒事了嗎?」祝映台伸出手,似乎想要撫摸梁杉柏,手指尖愉碰到他的時候,卻忽然覺得胸口一悶,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攥了一把那樣,整個人一窒,還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明亮的日光從窗外灑進來,將屋子裏的一切都照得明晃晃的,安靜而毫無陰影。

祝映台花了一陣子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哪裏,這是呂子烈府中的客房,他被人帶回來了。

有人輕輕敲了敲門,隨後他便看到梁杉柏推門進來。

「映台你醒了?」看到祝映台睜開了眼睛,梁杉柏趕緊上前扶他,一麵將手中的一碗熱騰騰的湯擱到了桌上,臉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怎麽樣,覺得還好嗎?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疼不疼?」

祝映台有些遲疑地看向梁杉柏,問:「昨晚發生了什麽?」聲音虛弱得要命,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昨晚……昨晚沒什麽啊。」梁杉柏有些可疑地回答著。

「說實話,我還有點記憶。」祝映台說。他想他可能是著了道了,自己昨晚所看到的一切,那些黑影,梁杉柏搞不好都不是真的。

「呃……也沒什麽,就是你突然不知道怎麽,好像被迷住了似的,你好像在拚命斬殺我看不見的敵人。」

「你們被傷到了嗎?」祝映台緊張地問。

梁杉柏趕緊搖頭:「沒有,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公子也沒事。你真沒做什麽,不必擔心,倒是你自己,昨晚不知怎麽突然就暈了過去,無論我們怎麽喊都喊不醒。公子讓醫師來給你瞧過,也說不出個名堂來,快急死我了!」

祝映台閉了會眼睛,再睜開來的時候就鎮定了許多:「沒事,我可能是太勞累了,所以被對方的迷魂術盅惑了。」

「迷魂術?」

「可能就是借由昨晚那盞燈來發揮作用的,你沒有靈力,所以沒有中招,呂子烈不如我接近,所以他也沒事,隻有我中了招。在術香中,有些香的氣味相近,很可能昨天我們以為是子母香餘燼的東西其實是用來施展迷魂術的術香,是我太大意了,所以我們被對方擺了一道。」

「原來如此,」梁杉柏舒了口氣道,「那些人實在是用心險惡!」

祝映台撐著床板慢慢坐起身:「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來就好。」

「你真得沒事嗎?」梁杉柏猶豫著不肯鬆手,「不如我喂你喝湯吧。」

「不、不用了!」祝映台頗有些狼狽地看著梁杉柏,「我自己來就可以。」

「但是我不放心。」

「我……我想……先沐浴……」情急之下,祝映台找了個爛借口。

梁杉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聽這話,臉迅速地紅了一下:「那我去幫你燒熱水!」說完趕緊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祝映台等梁杉柏走了以後,方才嘆了口氣,緩緩拉攏了衣襟下床。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他想。以他的能力,怎麽可能被迷魂術這種低等的手段得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是蘇門藏匿著的東西太過厲害,又或是在穿越千年的過程中,這具身體出了什麽差錯?畢竟,帶著肉身穿越千年,這是他以前聞所未聞的事!

祝映台放下窗戶,在屋中緩緩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那個年代還沒有穿衣鏡的存在,他隻能對著小小的銅鏡打量自己的身體。瘦削、柔韌的身軀,皮膚很白卻並不擁有小說裏被頌揚的吹彈可破的肌膚。相反,祝映台身上留著不少過去涉險時弄的傷痕。

那些傷疤有的早已經淡去,並不顯眼,有些傷疤卻還很新。他記得以前戀人每次看到這些傷痕時都會覺得不開心,所以在和梁杉柏在一起後,他便不由自主地開始注意讓自己不要受傷。

然而,這種小心卻在戀人離去後被打破。梁杉柏「走」後,這具身體上又多了不少傷痕,最猙獰的一道是兩年多前,幾乎奪走了他生命的那一次,正是那一次事情,使得成為了護法神的戀人第一次有了自主和行動,當時,祝映台還曾天真地以為,戀人回來了……

如果戀人還能說話,還在自己身邊,看到這條從左腰起貫穿整個背部的疤痕一定又會不高興很久……吧……

祝映台吃驚地看著鏡中,因為被磨得發亮的鏡麵上顯示他後腰的疤痕似乎消失了!祝映台大驚之下,扭過頭去試圖看清楚,一麵伸出手在背部摸索。過了一陣,他才感覺到凹陷的疤痕觸感,似乎真的……不見了一段!明明昨天洗澡的時候還在的,這是怎麽回事?

他又看向自己身上其他疤痕,胸口的、腹部的、腿上的,那些新的傷痕,甚至有些就是在歸山所受的新傷,也有一些奇異的變淡了,與之相反的是,在祝映台後腰的部位卻出現了一個如同刺青一般的印跡。像是某個圖案剛剛落筆,墨水暈開在白皙的肌膚上,隻是小小的一個弧度,還看不出會是什麽,但是卻已經開始描繪並相信終將描繪出圖案。

這是什麽?

咒?

什麽時候中的?

祝映台伸出手貼在那小小的弧度上麵,閉上眼睛試圖感受這其中可能存在的咒的氣息。

人的三魂七魄居於肉身會產生氣場,修道有靈力之人更是有與眾不同的氣,這些都能成為判斷一個人身份和身體情況的標識,祝映台甄別著自己身體中氣的流向,過了一會才慢慢睜開眼睛,似乎,沒有什麽異常。

那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總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多了這麽個東西在身上,既不痛也不癢,也不像是突然生出來的痣,更不會是沒有注意過的胎記,難道是前陣子一直在野外生活,所以得了什麽皮膚病?

梁杉柏急匆匆端著熱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祝映台正赤裸著身體,手裏拿著羅喉,猶豫著要不要割掉那塊皮膚看看,兩個人冷不丁要了一個照麵,彼此都愣了一下。

完全是下意識的,梁杉柏從頭到腳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將祝映台看了個精光,最後將目光停留在……祝映台為了能夠看清楚後腰那塊圖案的樣子,所以撅著特別出的那個小巧結實也分外圓潤的屁股上……

「你……」過了好一會,祝映台才能發出一個章節。

「你……」過了好一會,梁杉柏也才能發出一個章節。

兩個人撞了話,又大眼瞪小眼地愣了一會,祝映台的臉忍不住一紅,梁杉柏這才終於反應過來,大聲喊著:「對對對對對不起!我不該隨便進來,我馬上就出出出出去!」慌裏慌張地端了熱水桶打開門就衝了出去,出去後還不忘用力甩上門。跟著,祝映台清楚地聽到外頭「乒乒乓乓」的聲音,梁杉柏好像絆了一下,摔了水桶跌了跤,熱水潑了一地,他疼得「嘶嘶」抽冷氣,低聲罵著站起來。祝映台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結果又聽「哐」的一聲,梁杉柏重又風風火火地衝回了屋內。

「你……」祝映台目瞪口呆,再次發出同一個章節。

梁杉柏看著祝映台,這次十分清楚 地喊了聲:「得罪了!」飛起一腳,踢飛了祝映台手上的羅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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