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羅剎女 塵夜 5656 字 3天前






「這麽想可不可能?」梁杉柏問同,「凶手開始殺外麵的護院的時候,連夫人和連大人逃回這個院子,鎖上門,打算……打算……」梁杉柏就不下去了,因為哪有人逃跑是往死路逃的?這院子的圍牆雖高,有心突破也不是不可能,最多多花點時間,反倒是連氏夫婦,把自己關起來算什麽自救手段呢?

祝映台又問:「你醒過來的時候查過院子裏的情況嗎?」

「沒來得及。」梁杉柏說,「畢竟我當時也很震驚,沒想到這麽多。」

祝映台點點頭,當時梁杉柏醒來能以去查看門鎖情況,再回來檢查連斐的屍體已經很不容易了,如果太鎮定,那不是無辜被卷入案子的人,一定是凶手。

「所以你當時也不知道連夫人和桃兒是不是在這個院子裏。」

「是啊。」梁杉柏說,「不過我曾喊過桃兒姐姐的名字,當然沒有應答。」

祝映台倒也不有繼續追究這個問題,他在院子裏看了一下。這小院裏共有一間主屋,左右各兩間耳房,主屋當然是連斐的書房兼臥室,右邊的耳房是梁杉柏過去住的屋子,左邊的,則據說是桃兒的臥室。

「桃兒是個怎樣的人?」

「她……」梁杉柏想著臉色便有些黯淡,「桃子姐姐跟了夫從老爺十年了,聽說當年是夫人看中了挑進府的,她待人一向很和善,十分聰明能乾,我們都挺喜歡她,沒想到……」

祝映台看了梁杉柏一眼,突然又覺得心裏有點別扭,繼梁杉柏說蘇門的花娘長得漂亮以後,他又說喜歡別人……

啊啊啊,祝映台拚命搖頭,他在想什麽!

「怎麽了?」梁杉柏疑惑地看向正在拚命甩頭的祝映台,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好笑又很可愛。

「哦,沒什麽。」驚覺自己的失態,祝映台含糊應了一聲,進到連斐的屋子裏看。屋子裏還保持著最後一日的模樣,椅子倒了花盆砸了,祝映台走過去低頭看了看,碎掉的花盆裏殘留著什麽植物的屍骸,焦黑乾枯,孩童拳頭大的一團,猶如一顆蒜頭。

「呀,這株花原來開得很好看啊,竟然變成這樣了!」梁杉柏可惜地看著那團東西。

「花,什麽花?」

「叫什麽名字不知道,樣子上看應該是某種菊花吧,聽說是連夫人家鄉的特產。連大人為紓解連夫人思鄉之情,今年三月特別讓人種上的,聽說連夫人房裏也有。」

事隔那麽多年才來的思鄉之情?祝映台皺了皺眉,順手收起了那朵花:「那塊玉碎呢?」

祝映台又直起身來,走到窗戶前看,外頭是一叢叢的武竹,側麵可以看到桃兒房間的窗戶,再遠處是一方湖泊,聽說連夫人就是在那裏死的。祝映台單手一撐,就要從窗戶裏跳出去,結果冷不丁腰上一緊,嚇了一大跳,差點鬆脫手摔下來。

「唉小心!」梁杉柏說,用力抱住祝映台停留在空中的身子,「這兒不能跳。」

「不……不能跳?」祝映台落回地麵,一顆心「怦怦」亂跳。

梁杉柏很自然地鬆手撐在窗台上,卻也因此將祝映台困在了自己與窗台之間。他突然發現,他的這位恩人雖然身高與他相仿,但是當抱住的時候莫名就會感覺瘦弱嬌小,一種名為憐惜的感覺那麽容易就泛濫了上來,不停衝擊著他自製與自控的精神堤壩。

很想好好地抱抱這個人!

梁杉柏不知不覺地就把身子壓了過去,兩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到幾乎是貼麵而立。

好舒服,聞著祝映台身上的氣息,梁杉柏的喉嚨裏不自覺發出了由衷的感嘆,那邊祝映台卻已經僵住了。在推開與不推開之間,他猶豫不決,一方麵如此貪戀這個人的體溫,別一方麵卻又愧疚心大起,因為此刻挨近他的根本就不是他真正的戀人。祝映台咬了咬牙,剛要伸出手推人,梁杉柏卻自己直起了身子,往後退了兩步。

祝映台愣了愣:「怎麽了?」

「沒、沒事……」梁杉柏裝做不在意的樣子,內心裏卻在慶幸今天穿的衣服是深色的。不知道怎麽回事,隻是貼近祝映台,感受著他的體溫,聞著他身上清新的氣息那麽一會,他的下麵就失了控,漸漸地抬起頭來。

祝映台雖然沒發現這一點,但本身也有些尷尬,所以也沒有追究下去,轉移了話題問:「為什麽不能從這裏跳下去?」

「哦,下麵有陷阱。」梁杉柏定了定神說,「附近有條野狗,喜歡亂啃東西,好幾次不知怎麽從外頭鑽了進來,又從這窗戶鑽進來撒野,所以連大從就在窗戶下頭安了個陷阱,那些差役不知道情況,應該沒來得及拆除。」

梁杉柏說著,順手在地上撿起摔斷了的花架腿,往下戳了戳,但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祝映台看著他,梁杉柏有點急了,生怕被祝映台當成是故意撒謊來占便宜的登 徒子。

「怎麽回事?」他嘟噥著,又再戳了戳,仍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社映台看著梁杉柏把這窗下一片地下戳了個夠,卻仍然什麽反應都沒有,乾脆拍拍梁杉柏的肩膀。

「等、等我一下就好,我很快就能找到的,不對,也許是那些官差已經查過這裏了,也可能我扔玉的時候觸發了機關?」梁杉柏緊張地辯解著。

「我相信你。」祝映台說,然後在梁杉柏愣忡的是時候,單手一撐窗台,翻了出去。落地以後,他蹲下身看了看,說,「確實有動過土的痕跡。」

梁杉柏這才放下心來,心頭一熱,也跟著翻出來。

「後麵還有別的陷阱嗎?」

「這一路都有。」梁杉柏說,「不過也可能現在沒有了。」一麵說,一麵趕緊到旁邊的茂密草叢中尋找東西,「有了。」他說,從某片某人裏翻出了一塊玉碎。

祝映台自己這邊也在四處仔細看,在這時突然「咦」了一聲,跟著從旁邊武竹枝條裏麵找出來什麽,那是一小片不規則的衣服碎片,顏色素雅,料子不錯。

「你看看。」祝映台遞給梁杉柏碎布,梁杉柏則把那塊碎玉遞給了祝映台,兩個各自查看。

祝映台說:「是同一種類的玉沒錯,和國桀身上那塊應該出自同一件東西。」

梁杉柏說:「這布料好像是連夫人衣服上的,我見桃兒姐姐漿洗過。」

祝映台看了看上方:「假設連夫人從這個窗台翻出來,一路走過這裏,然後到達湖邊……」他伸手一指,「她應該是知道這條路有陷阱,所以想以此拖延凶手的腳步,卻沒想到還是被逼死在湖裏……」

祝映台邊說著邊直起腰來,朝著那個觀景湖走去。老實說,是有目的的安排的話,連斐真是讓他覺得審美有問題,比如這麽小的宅子裏搞個書房有這麽高的圍牆,書房後頭還有那麽大一個人工湖,湖上卻連個觀景用的這台廊榭都沒有,真不知道是拿來做什麽用的。但是如今既然知道了書房的圍牆有別的作用,這湖或許也有別的用處呢?

祝映台想著,放下羅喉,脫了外衣中衣,隻餘一條褻褲,在梁杉柏的驚呼聲中就躍入了湖裏。

畢竟是深秋了,湖水很冷,祝映台往下潛了一陣子,便發現這個湖的深度遠超過他所預估的,如果是在現代,背著氧氣瓶玩個潛水是沒什麽太大難度的事,但在幾千年前的春秋時期,他覺得自己還是儘早放棄的好。

祝映台打定主意,正要改往上遊,突然間卻覺得後腰處猛然一痛,這一痛使得他倒抽了口冷氣,頓時就嗆了水,人這麽一窒,便要往下沉去。他趕緊手忙腳亂地想要再踩水上浮,後腰的疼痛卻一陣賽過一陣,別說是遊泳了,人幾乎都要馬上昏厥過去。

祝映台連著嗆了好幾口水,人已經陷入恍惚狀態,水麵之上的天空此時似乎離他格外遙遠,他伸出手,努力想要觸碰那裏,卻隻感覺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沉去,離那裏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突然,在他的視野之中,出現了另一個人焦急的臉孔。

「阿柏……」祝映台喊,波浪在耳邊鼓動,使得他耳朵裏充滿了「嗡嗡」聲,自己嘴裏說出來的話都仿佛在另一個世界一樣。不過,也許他根本就沒說出聲,在水裏怎麽能說話呢!

梁杉柏迅速地逼近,從腋下夾住他,然後奮力踩水上浮。後腰的灼痛感隨著上升慢慢減輕,不久祝映台隻覺得胸口一輕,人已浮出了水麵。梁杉柏將他奮力拖到岸上,趴在地上自己喘了幾口氣,跟著突然就把臉朝他湊了過來。

祝映台原本還在渾渾噩噩的狀態,這一下是徹底被嚇醒了,人「唰」地就坐了起來,順勢吐出了幾口水,咳了個麵紅耳赤,好半天都在那兒喘粗氣。好不容易緩和下來後,看向梁杉柏,梁杉柏竟然一副嚇呆了的樣子,被看了兩眼猛然跳起來。

「你發什麽瘋!這湖有多深,水又那麽冷,你想找死嗎!」語氣凶極了,連祝映台都嚇了一跳,一下子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過了很久,才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把褲子脫下來。」梁杉柏餘怒未消。

「啊?」

「啊什麽啊,都濕透了,你想得感冒嗎?」

祝映台還沒想明白梁杉柏怎麽懂得感冒這個詞,梁杉柏已經伸手來扒他的褲子,頓時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

「我、我自己來!」

「……」

「我自己來!!」

「……那我去找塊布巾和換的衣褲給你。」梁杉柏悻悻地收回手,一溜小跑回自己的屋子去,運了一會,就取了乾淨的布巾和一條乾淨的褲子過來。

「這是我的,還好沒被官差收走,你將就著穿吧。」祝映台「嗯」了一聲,然後看著梁杉柏。

「乾……乾嘛?」梁杉柏問,看起來還有點氣鼓鼓的。

「你轉過去一下。」

梁杉柏沒想到祝映台會就這個,乾咳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轉過去,然後,就聽到祝映台在背後「窸窸窣窣」擦拭身體換衣服,腦子裏不由得就開始跑偏起來,為了製止自己胡思亂想,梁杉柏沒話找話。

「你剛剛怎麽回事?」

「我……」祝映台愣了愣,知道自己沒法跟梁杉柏解釋後腰那個奇怪圖案的事,隻得找個借口,「水太冷,腿抽筋了。」

「下次千萬別往裏跳了,那湖通著淄河呢,萬一被暗流卷到,不知道會飄到哪裏去,到時候想找也找不到!」梁杉柏想到這裏就忍不住後怕。

祝映台卻突然愣了一下,總是不知從何處鑽進來的狗?

「阿柏。」

「求情也沒用,下次絕對不允許搞這個了。」

「阿柏!」祝映台拉住梁杉柏,梁杉柏猛然一回頭,很遺憾地看到祝映台已經穿戴整齊,「你有沒有想過,桃兒到底到哪裏去了?」

「桃兒姐姐?」

「連府總共十七人,十三個下人被迷藥放倒然後殺死,連斐被人掏心而死,連夫人似乎被逼入湖裏溺死,你被人冤枉為凶手,那麽桃兒呢?為什麽隻有她一點蹤跡也無?簡直就像是整座府裏從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這……」梁杉柏一下子愣住了,因為太過相信,所以從未懷疑,那個笑眯眯的桃兒姐姐,能乾的桃兒姐姐,她到哪裏去了?

「能夠在府裏飯菜中下藥的人必然是內線,所有連府的人中,目前也隻有她是失去蹤跡的,也隻有她,知道這條路上有陷阱,所以會告知那個凶手,讓他不至於中招,而且那條狗……你不是說總是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嗎,或許這院子的某處就有一條通往外界的捷徑,桃兒也許在追查那條狗的行蹤時發現,然後當日帶著凶手從那處溜出府,留下了一個密室,好將罪現推卸到你頭上。」

梁杉柏:「那蘇門是怎麽回事?總不能說連大人幫著桃兒姐姐來殺他自己吧。」

「這……」這回換祝映台沉默了,的確,這一段說不通,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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