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羅剎女 塵夜 3283 字 3天前






第11章

祝映台和梁杉柏取了呂子烈的信物調查國桀與連斐的交集。

這是倒數第七天,他們還有比較充裕的時間。

國桀的家人一開始看到梁杉柏差點沒把他們轟出來,但是後來卻在梁杉柏的遊說下放下了戒心,祝映台感嘆梁杉柏這個自來熟的社交屬性還真是無論到了哪一世都沒有變化。

國夫人最後也出來見了他們,雖然麵色憔悴,但是並不像是到了呂子烈所說的臥床不起的地步。祝映台想到這裏,微微皺了皺眉。

梁杉柏在哄女人上果然也十分有一套,國夫人一開始是不太肯配合的,最後愣是被他說動,抓著梁杉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自己的不易。

國夫人抓著梁杉柏哭個不停,國桀還未滿周歲的孩子也在屋裏的床上哇哇大哭,弄得一屋子好不熱鬨。

祝映台眼見得梁杉柏問人入了巷,便兀自在國桀房裏翻看起來,不自覺地心裏又感嘆了一聲,兩人這樣的分工也如同……後世一樣。

國氏作為周天子授命的齊國輔國正卿之一,與另一門的高氏一族同為薑齊官宦世家,國桀的父親國上卿位極人臣,兄長國發現在也在朝中做官,將來勢必要接父親的班,走一條平步青雲的輝煌大道,而國桀卻依照次子不得入仕的規矩,士農工商挑了個末流,經起了商。

他頗有做生意的頭腦,性格也豪氣,是以年紀不過二十五,已經在業內名望卓著,郊外有田,城中有鋪麵,甚至在別的城池也有一大攤子的生意。間城他有三間鋪子,往年都是請人代為收租,今年聽說是想要再收幾家鋪麵,將生意再做大些,才會親自前往,沒想到這一去就再沒回來。

國桀和國夫人的臥室裏查不到什麽,祝映台本來也沒指望能從那裏查到什麽,相比之下,他還是更關注國桀的書房。國夫人恪守婦道,沒有夫君允許,從來不敢邁入這間屋子一步,就算國桀如今已經死了,這屋子裏也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仿佛仍在等著它的主人回來。

也許,本來是要回來的。

祝映台忍不住想像著在月色之下,那換了心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回居所的樣子,隻不過現在,在他的劍下真的回不來了罷了。

國桀詐屍當晚的深夜,祝映台從巫緘那裏回來後,重新查看了自己的後腰,果然,像是紋身一般的圖案又有了新的進展,他的後腰上又多出了一截小小的弧形,和之前的連成了一體,可見,這東西和那種莫名的疼痛有直接聯係,並且和羅睺本身也許也有聯係。

祝映台不是真的不知道一切,他能感覺到,當他現在運起羅睺的時候,人會有些失控,尤其是當梁杉柏遭遇危險之時。那就像是,原本應當是他在駕馭這柄陰劍,現在,卻似乎被反客為主了。

想到這柄劍的由來,祝映台便有些不安,他想他大概暫時要避免使用羅睺了。

國桀的書房大概有現代居室十五、六個平米大,布置得一點都不奢華,跟府邸各處一樣的過於簡樸,也不知道國桀把這些年來賺的錢都用在何處了。

整個房間被一架大屏風隔為前後兩半,前麵那部分三麵都擺滿了架子,堆著各種各樣的竹簡,書桌上擺著筆墨茶具,一側案幾上放著張古琴,顯然這部分是辦公所用。屏風後頭的空間則要小得多,隻擺放著漆木矮榻、衣箱等生活用品,矮榻邊的牆上掛著一柄青銅寶劍,這裏應是平日國桀休憩之處。

祝映台先是翻看了那些分門歸類的竹簡,竹簡的一部分自然和國桀的生意有關,或是帳目往來紀錄,或是下麵管事的報上來的開銷明細、任用的新管事情況、最近的米價、鹽價的市場行情等等,另外剩下一部分則應該是國桀閒暇看的閒書。

讓祝映台意外的是,國桀這麽個從商的人,書架上除了擺放了貴族子弟必然要讀的禮、樂、射、禦、書、數六藝方麵的書籍,竟然還有不少的地理、水文等方麵的著作,而其中最多的還是兵書,當然也包括了齊國開國始祖薑太公所著的《六韜》。

祝映台看了一陣,走到國桀擺在案上的琴旁立定,伸出手指輕撥了一下,那張失去了主人的琴很快發出一聲沙啞的鳴叫,「嗡嗡」如夜鴉嗚咽一般,音色極澀,很不像個樣子。

祝映台皺了皺眉,又轉到國桀屏風後的內室,直接取下了牆上掛著的青銅寶劍。寶劍隨著祝映台的動作「鏘」然出鞘,劍身透亮,可照見人影,劍刃鋒銳,吹發可破。祝映台又看那寶劍銅柄,其上為了抓力特意做的花紋已經被磨得滑潤,顯然是常年摩挲才能留下的痕跡。

祝映台不聲不響地將劍還複入鞘,重新掛回牆上,隨後又打開了衣箱查看。裏麵放著不多的幾件土布衣裳,也是和這屋子一樣的樸素,甚至讓人覺得奇怪。別說是國氏子弟,就算是一個普通的有錢商人也不該穿這些才是。

祝映台一路翻到底卻什麽也沒發現,他又在屋內轉了一圈,除此之外,似乎並沒有別的值得注意的地方了。

最後,他看了一眼那張矮榻。矮榻左側的扶手已經磨損得十分光滑,顯然國桀生前很愛靠在那一側,榻上鋪著一張薄薄的絳底團花褥子,一張棉被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裏。

祝映台皺了皺眉,先將那棉被抖摟開來,伸手快速摸了一遍,隨後便將之疊攏棄置一旁,顯然認為這床被子並無玄機。隨後,他盯著那床褥子凝神看了起來,看了有一陣,祝映台伸出手摸了一下,那褥子果然是絲綢的。

國桀這麽一個貴胄子弟,一個有錢人,衣服不合適地穿著土布的,被子也用的是棉被,顯見有些刻意為之的意思,比如激勵自己吃苦耐勞勤儉持家之類,可為何偏偏這一張褥子卻又用回了絲綢?

祝映台伸手從底部一寸寸地將那張褥子摸過來,在靠褥子左上角的位置,似乎感到有點不對。

祝映台定睛看去,那一塊綢緞的顏色比起這張褥子的其他部分要淡那麽一些,觸感也比之其他地方要毛糙那麽一些,手指摸上去仿佛被些莫名橫生的雜線絆住了似的。

祝映台小心翼翼地將那張綢麵的褥子翻過來,伸手摸了摸,又仔細看了看,這便發現這一側褥子邊上縫的線腳和其他處比起來要新不少,而沿著這一條縫線的邊緣上有好幾個不太明顯的針眼。

雖然一不留神便會錯過,但顯然證明了其中必有古怪。祝映台想了想,伸手取下近側的青銅劍,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線腳一一拆開,露出裏麵的棉絮來,他伸手在棉絮中摸了又摸,卻什麽也沒摸到,正納悶間,突然靈機一動,將這一角的針線全部拆開後,直接將那綢麵翻了過來,這一翻,卻不由眼前一亮,原來這綢麵竟是雙層的,背後那一塊的紋樣根本與外頭的不同,而且不知是誰,用既鋒銳又俊逸的筆鋒在那上頭題了一首詩,題的乃是: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竟然是一首《詩經國風周南》中的《關雎》。

祝映台不由得愣住了,這與他所想的也差得太遠了些!他本以為國桀這人讀史、讀謀略、讀兵書,琴沾灰,劍卻無塵,應當是個有野心之人,所以還以為他偷藏著的秘密多半是與國事、朝事有關,卻怎料到國桀小心翼翼、千方百計藏在自己身邊,隨手就可摸到的竟然是一首……情詩?

難道那是蘇門裏的妖怪送給國桀的定情信物?可若是如此,又怎麽會送《關雎》?這難道不該是男人送給女人的情詩嗎?還是說,寫這首詩的人就是國桀本人?若是如此,他又如何要將自己親手寫就的一首情詩如此鄭而重之地收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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