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羅剎女 塵夜 9718 字 3天前






巫山的眉頭皺了皺,魔法掃帚是什麽東西?

「魔法掃帚是什麽?」呂子烈問。

「就是……」梁杉柏頓了頓,「呃,那玩意有弱點沒有?」很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有。」祝映台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知道,但他的腦子裏在這一刻已然浮現出了解決這東西的方法。

他很熟悉那東西,一扇門而已,能打開,就能關閉。

他想到了那些聲音,一夥的,一夥的,一夥的……

祝映台用力搖了搖頭。

「這個高度和距離已經是極限了。」巫山的聲音隆隆傳來,「再過去我們都會被吸進去!」黑色的雷電不斷追著幾人打,巫山巧妙地兜著圈子,不讓那些雷電擊中他任何一處。

「雕蟲小技!」他甚至發出了嘲諷的聲音,不過其實大家都知道他躲得並不輕鬆,因為雷電實在太密集了,而他剛才喪失了大量的靈力。

「接下去要怎麽做?」

「我需要有人替我找出能量焦點。」

「什麽意思?」

「這是一扇門,」風聲呼呼,祝映台不得不提高聲音,「連接兩界的一扇門,這扇門違背三界不得互通的原理,是靠能量強行打開的,就像邪眼一樣,隻不過邪眼隻是一個洞而已,這是一整麵門!」

「靠能量?」梁杉柏問,「就是剛才那些魂魄?」

「對!」

「能量達到飽和,這扇門就會打開,但是這不是一扇物質的門,你可以把它想像成一種充滿了張力的能量薄膜。」

「像肥皂泡?」梁杉柏說。

「對!」

「肥皂泡又是什麽?」呂子烈問,他怎麽覺得跟這兩人對話,自己就像個白癡?

「總之,這玩意跟人一樣,有一個要害,那就是整扇門能量最集中的點,隻要對準那個點攻擊,整個麵的平衡就會被破壞,它就會毀壞,我們要找到那裏,然後集中攻擊。」

「這個看來是要我來了。」呂子烈說,亮出他的金泥乾伏弓,一氣上了五支箭,分射那扇門的五個方向,五枝金羽箭攜帶靈力而去,去勢洶洶,被吞沒得無聲無息。

「呃……這個點有多大?」呂子烈問。

「可能隻有針尖那麽大。」祝映台說,呂子烈噎了一下,開始數背簍裏的箭。

「隻剩四支了。」

「那個地方的攻擊觸感是不同的。」祝映台說。

「怎麽個不同?」

「就是……」祝映台形容不出。

「算了,我來試試!」巫山再次大袖一招,許許多多青色的箭自他袖中密集射出,每一點都分射向不同的地方。

「著了!」巫山說,「有一個點,感覺著了。」

「對,就是那種感覺,其他地方會被吞沒,隻有那一點你會感覺著了。」

「快說是哪一點!」呂子烈說。

巫山沉默了,他一下子射出了太多,那一瞬即逝的觸感便因此顯得方位模糊,好像是左下角那一塊。他這話一說完,那扇門又再往外擴大了一圈,並且漸漸向著下界壓了下來,已經有不明生物向著下方衝了。有隻不知道什麽怪物從梁杉柏身邊劃過,被他一劍削了個正著,在空中趔趄了一下,掉了下去。

「這挺簡單啊。」梁杉柏說。

「這隻是最無用的飛蟲。」祝映台說,「再來一次。」

「沒有靈力了,如果你們不想現在直接從天上掉下去的話。」巫山說。

「好吧,左下角是嗎?」祝映台說,他隻要知道大致是哪一塊就好,「巫山,把我扔過去!」

梁杉柏「噌」地跳起來:「太危險了,我去!」

「你知道在哪?」

「左下角。」

「左下角哪裏?」

「反正就是左下角。」

「你知道怎麽弄?」

「砍就是了。」

呂子烈說:「別煩了,巫山,把他們一起扔出去。」巫山二話不說,抬手一掄,梁祝二人便一起向著那門撞去。

「這樣真的行?」

巫山也不確信,呂子烈也不確信,但是除此之外,他們沒有別的辦法了。

門內探出一張黑色的如同山魍的臉孔,呂子烈搭弓上弦,一箭射出,將那玩意釘了個跟鬥。

「還剩三支箭。」呂子烈數著背簍。

梁杉柏在半空中對後麵比了個OK的手勢。

「那又是什麽怪姿勢?」呂子烈問。

「可能是千年後的什麽手勢吧。」巫山說。

祝映台比梁杉柏先到門邊,左手桃木劍插入一邊無形的門框之中,釋放靈力穩住身形,右手羅喉劍緊握在手。

「喔喔喔,讓讓!」梁杉柏喊,祝映台腦袋一縮,梁杉柏蹭地飛過他的腦袋,吊在他頂上,用軟劍有樣學樣,蕩在那裏。

左下角。一小塊。

開玩笑!

遠小近大原理,坐在巫山手掌上看,那是一小塊,到了近前,是很大一塊。

「怎麽辦?」梁杉柏問。

祝映台不理他,他閉上眼睛,靈感中是一片混亂,因為有太多烏七八糟的靈能充斥了他的感官,特別是……他又聽到了那些熟悉的聲音。

「一夥的一夥的一夥的!」

一隻有著扁平人類臉孔的火雞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他天眼的視野之中,祝映台正要出手,卻見有隻泛著靈能的手一把就將那家夥抓了出來,祝映台吃驚地睜眼一看,卻見梁杉柏卡著那隻火雞的脖子,正在罵它。

「煩死了,喋喋不休!」

祝映台一愣:「你聽到它說話?」

「嗯,一夥的一夥的一夥的什麽的!」

祝映台震驚極了,梁杉柏不僅能聽到那些異界生物的聲音,而且他現在渾身上下居然在散發靈力!

「接著怎麽弄?」

「啊?哦……」祝映台來不及多想,此時當然以解決界門為優先,他突然有了個主意,「有辦法了。」

「什麽,原來你剛才是沒辦法的嗎?」梁杉柏說。

祝映台真是拿他沒辦法,怎麽每次跟這家夥在一起,再危險的場麵也變得不危險了呢?

「這種雞名叫吼風,喝了風會膨脹,讓它脹大到最大,足夠覆蓋剛剛判斷的左下角這個區域。」

「然後呢?」

「當炸彈用。」

「這能行?」

「不行。」祝映台說,「要先打個底子。」

他將羅喉橫舉身前,凝聚全身靈力。

絲絲縷縷的靈氣如同懸絲彙聚成溪流,又由溪流彙聚成河流,統統傾注於羅喉之上,祝映台感到後腰隱隱的疼痛,腦袋也開始感到一陣陣的混沌,他明白羅喉對他的控製又開始了,而或許是因為如此近距離接觸那異界氣息的關係,這種感覺比以往來得更要快得多也強烈得多,他的時間不多。

「我會先用羅喉攻擊這塊地方,然後你把這東西扔到這裏,跟著擊爆它!當然,如果我已經幸運完成任務,你就不用做這一步了。」祝映台說完,便什麽也不顧地縱身躍起。

他沒有告訴梁杉柏的是,他此時失去憑仗,一旦踏入虛空,很可能在完成任務的同時就會被拉入另一個世界,然後被那裏的東西吃掉或是自然消亡,除非他到時候還有足夠的靈力能夠控製住羅喉,他不想讓梁杉柏知道這一點,無論這一個還是那一個,在他心中,這一刻已經沒有區別,祝映台隻想著一件事,他想保護梁杉柏,在現代沒能做到的,在上官家的廣場上沒能做到的事,現在他想要做到!

祝映台大喝一聲,手中快劍如疾風落雨,羅喉劍在空中劃出無數道紅光,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密織的網覆蓋向那一片足有十幾個平方米大小的方格。

羅喉發出嘯響,那麽響亮,那麽霸道,卻也透著一絲詭異!祝映台眼前一片紅光,他能感覺到羅喉劍落在那扇界門之上時反彈回來的靈能波動,這證明羅喉陰劍與這扇門內的力量不相容,證明羅喉劍能夠對其施加破壞!

突然,在一片紅光之中,祝映台看到那一頭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著一身黑,那是……敵人?

祝映台戒備地盯視著那一處,他努力想要看清楚,但是對方卻刻意將自己的相貌身形隱沒一般,祝映台什麽也看不清楚。

「過來,到我這兒來。」那人突然對他說話,聲音如此熟悉,祝映台回味了一下,卻猛然愣住了。那是……那是他自己?

那人輕輕笑了一聲,露出白皙的下巴,唇角勾勒出嘲諷的弧度。黑色的長發散了開來,將他完全包裹在其中,祝映台看到「自己」揮舞著紅色的短劍,在那一頭,他一劍捅向了……捅向了誰?

祝映台看不清,一團青白色的火焰剎那爆起,那個人在火光中消失,之後的火焰中卻露出了杜酆的臉,如同在金英島時臨終那一刻一樣絕望的眼神,他說:「我對不起你……」

又是魘!

「嗚——」

一股疼痛猛然襲來,祝映台咬緊牙關,身體雖然在下落,卻繼續揮舞著羅喉劍在空中切割分裂,這一塊地區已經開始出現空間扭曲感。

祝映台這時候卻已經什麽也看不見了,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手臂也酸痛得要命,後腰處一陣陣滾燙的灼痛,像是有人用烙鐵在同一個位置不斷地、反複地烙!還差一些吧,應該還差一些,腦子也越來越不清醒,祝映台幾乎要想不起來自己在乾嘛了,他的眼前出現了許多隻手,它們爭著要來拖他,有一隻手甚至已經搭上了他的腳踝,卻突然如同被燙到了一樣,尖叫一聲縮了回去。

「他被打了烙印了。」

「不能碰他!」

「啊,不能吃了?」

「不能吃了!」

「很強的烙印!」

「快走!」

與此同時,後腰的灼痛終於到達極致,一股惡意猛然直衝上了他的胸臆,祝映台揮舞著羅喉,將那許多隻蒼白的手臂一一斬下,剔骨削肉,麵前紫黑色的血沫橫飛。

「啊啊啊,快逃啊!」

「他要吃了我們了!」

「快逃……」

「哪裏逃!」祝映台惡狠狠地叫出聲來,追著那些東西而去,突然從身後又一隻手伸來,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他下意識地一劍揮去。

「血……」

鮮紅的血流了出來,在那隻手上劃出妖嬈的曲線,那是一隻左手,無名指上,紅色鮮血繞了一個圈,組成了一個熟悉的圖案。

紅玉指環……

「阿柏……」祝映台手中的羅喉劍悄無聲息地落下,那隻手用力抓住他,猛力往後扔去,祝映台在下落之中,看到有個人影高高躍起,用儘全身力量將一隻巨大的膨脹物投擲向天空,一道銀光射出,跟著祝映台什麽也聽不見了。

他的世界像是一部電視劇裏的慢鏡頭,又長又慢,他明明在下落,但一切都好像是靜止的。

爆炸掀起的靈力碎片在空中飛舞,與他擦肩而過,如同一隻隻翻飛的蝴蝶,竟然有種妖異的美感,而那種美感卻是黑白的,巨大能量四處散射的華光使得周圍的一切都失去了顏色……祝映台驚慌失措,他拚命轉動頭顱,想要看到那人的身影,但是周圍各種混亂的光景將他真正想要看到的一切都掩蓋。

阿柏……阿柏……阿柏!

祝映台的胸口像是梗著一口氣,就像剛剛吃了風膨脹的吼風那樣,當那口氣憋到繁體,聲音如同虎兕出柙,無法阻攔地撕破天空。

「阿柏!」

跟著就像是有人按了加快鍵,空中有個身影如導彈一般砸向祝映台。

「阿……柏……」

祝映台對周圍的感覺終於恢複正常,他飛快地伸手撈住衝他而來的梁杉柏,梁杉柏被爆炸衝擊波帶出的巨大能量掀飛,下墜的速度既快又猛,祝映台人在空中,這一撈何止是無依無憑,頓時骨頭發出「哢嚓」一聲就折了,自己也被帶得一起翻著滾掉落下去。

「剛剛好!」

伴隨著話音落下,一股強韌的風忽地從下方吹來,與那下壓的衝擊力相抵,祝映台與梁杉柏兩人在空中翻了數個滾,終於穩穩落入一個安全的所在。

呂子烈趕緊衝過來:「還活著。」

那一頭的天穹中,卻又突然發出了尖銳嘯響,虛無深淵的大門被炸開後,羅剎女未被吸收完的魂魄又被反彈了出來,反而更顯猙獰地張牙舞爪向著幾人衝來。

巫山這時想要再做閃避已是不及,眼看那隻怪物直衝梁祝三人,卻見一道凶悍的殺氣伴隨一道尖銳的銀光閃過,羅剎女如同被剖黃鱔一樣,從頭橫劈到尾,立刻在空中碎做了星星點點的碎片。

呂子烈冷漠地站立著,手握一根毫不起眼的黑色鋼鞭:「我不是隻會用弓而已。」他說。

忽然,在羅剎女死後的靈力碎片中,一顆閃爍著妖異光彩的瑰石飛快落下,呂子烈難得的臉上竟露出了十分緊張的神色,他探出半個身子,去撈那塊石頭。

石頭離得太遠,擦過他的指尖落下,他竟絲毫也不猶豫,直接縱身躍出,直撲石頭下落之處。

「那小子瘋了!?」巫山大驚,注意到時,呂子烈已經向著別處快速墜落。

風聲呼呼,牢牢抓住瑰石的那一刻,呂子烈離地隻剩十米遠,他知道巫山已經來不及打撈他,但是呂子烈臉上卻一點都不緊張,甚至,反而露出了安心的神色,他將那塊石頭小心藏在懷中,然後才緊緊團起身體。

降落!

無數枝乾抽打在呂子烈身上,全身快速被各種硬物擊打撞擊,渾身的骨頭都像在慘叫,腦袋被抽得生疼,衣服全部都被抽碎,然而這還不是最終的「酷刑」,伴隨著沉重的「咚」的一聲,呂子烈重重砸到了地上。

腦袋一陣暈眩,眼前都是黑的,耳朵好像出了血,所以什麽也聽不清。呂子烈在地上躺了好久好久才勉強有力氣活動手指,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將那塊瑰石取出來看。

小小的,菱形的石塊,飽蘸了靈氣,閃爍著綺麗的光芒。

太好了,真正的羅剎女一族在虛無深淵中煉出的內丹!得到了,羽君終於有救了!

突然天空一道落雷擊落,正中呂子烈手指尖捏著的那一塊瑰石,那道落雷打得極準,將瑰石擊了個粉身碎骨,卻隻燎黑了呂子烈的指尖而已。

晶瑩的粉末緩緩飄落,像是一場再細小不過的春雪。

呂子烈呆愣了片刻,臉部肌肉開始劇烈抽搐,俊美的臉孔在這一刻如同惡鬼。

「不……不……不!」他發出了痛苦的號叫聲!

而在那一頭的王姬宮殿中,蘇芷也倒在了血泊中。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以她壓根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直到看到她原本打算接出的朱前拖著僵硬的身體齜牙咧嘴地離開宮殿,尋找新的獵物時,她才仿佛從夢中驚醒。

她想她應該去通知呂子烈他們朱前變成了行屍,可是她忽然發覺自己動不了了,無論她怎麽掙紮,她就像是被什麽束縛住了一樣,寸步難離此處。

過了好一會,她才明白到底是什麽阻住了她的腳步。於是她後知後覺地發了呆,她呆呆地看著眼前那具屍體,那具新鮮的還在往外冒著鮮血的屍體左胸穿了個窟窿,心臟被「人」掏出吃掉,如今已經在慢慢變冷的屍體,那是她的屍體,她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麽好。

秦國的「羅剎女」或者該說是豔鬼並沒有死絕,她躲在暗處,操縱著朱前,在黎明到來的那一刻,又奪去了一個人的生命。然後……

蘇芷看到自己的屍體立了起來,像是操線木偶那樣,屍體的腦袋上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啊,不對,那裏是有一根「線」的,那是一根……烏黑油亮的、屬於「羅剎女」的發絲!

剛剛蘇醒的行屍眨了眨眼睛,動了動手腳,轉了轉腦袋,然後對著蘇芷的魂魄所在,咧開嘴,給了一個難看又邪惡的笑容。

「多謝了。」

蘇芷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有個既嬌且媚的聲音這麽說,然後她就看到自己的屍體向著外頭走去。紅色的、豔麗的身影……

宮殿緊閉的大門被打開,陽光投射下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現在全部都……

「轟隆隆——」一道響雷突然打了下來,正中了那個蘇芷,就在蘇芷的魂魄眼前。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擊個正著,連個拒絕的機會都沒有就如同輕煙一般嫋嫋散去了。

「逆改天命者,當折壽償之。」

蘇芷好像聽到有個至高無上的聲音在她的耳旁說話。

是誰!

「陽壽未儘者,以陰壽償之。」

什麽意思?

「命中注定,天意如此,汝當從之。」

什麽……這到底是……

「鬼仙蘇芷,歸位。」

一道華光射入蘇芷的眉心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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