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願逐月華流照君(1 / 2)

太上敕令 晨昏線 2546 字 4小時前






第34章 願逐月華流照君

那感覺就像被丟進了狂風暴雨下的大海,身體被風浪撕扯成碎片,傷口浸著鹽水。全身上下哪裏都疼,哪裏都在腐爛發炎。

但不知何時,大風止息了,暴雨式微成淅淅瀝瀝的小雨灑在身上。

何月竹抬頭仰望,初中校門口的柵欄鐵青鐵青。低頭,潔白的新球鞋被父母的血液浸染成鮮紅色。

他抹了抹被雨水與淚水打濕的臉,在紅色血水的倒影中,看到身後站著一個青麵獠牙的墨綠色怪物。

那怪物不緊不慢地跟著,不時發出一聲詭異的笑,何月竹拚了命逃,卻不論如何也甩不開它。

在漫無目的的奔跑中,他猛然憶起唯一一個能救他的人。

吳端,你在哪。

他祈求著找尋著,想捕捉對方身上哪怕一點點墨漬:“吳端,你在哪?”

忽然橙色的光點湧現,他循著那股暖意,望見吳端持劍站在雨簾中。

他跑到吳端身邊,求道:“吳端,救救我。”道長卻完全無視了他,目光穿透他的身體看向遠方。

何月竹回頭望去,那怪物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他抓著吳端衣襟連聲求道:“理理我,吳端,理理我。不要無視我。”

吳端卻依舊無動於衷。

龐大的怪物嘶吼著撲來。即將吞沒何月竹時,吳端忽然擋在了他身前。

一眨眼,怪物消失了。吳端持劍半跪在地,手臂焦黑,渾身是駭人的傷,口中鮮血汩汩流出。

巨大的苦楚與悲哀壓在何月竹肩上,他跌坐在地,“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張。”而吳端朝他寬慰笑了,抬手拭去他臉上淚珠,輕輕擁他入懷。

好溫暖,好溫暖。

不知被這帶著墨香的溫暖裹了多久,何月竹醒了。

渾身發麻。他木木地看著眼前光景,大腦一片空白。

我還活著?

這是哪。

這是一個主調灰黑的臥室。四壁由淺灰色實木與深色大理石壁裝組成,麵前是一道深色的木質隔斷置物架。窗簾密不透光,房間一片昏黑。他像斷線的木偶般躺在床上,眨了眨眼,望著天花板上熄滅的鐵藝燭台吊燈,全身浸潤著另一人的氣息。

我還活著。

他的腦內瞬間閃現了大量昏迷前的碎片畫麵。

餘阿婆、完顏、司馬衍,一場慘絕人寰的集體活埋,肝腸寸斷的知覺。

完顏於昭究竟是什麽人…

司馬衍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前世今生…

何月竹閉上雙眼,他曾經是虔誠的無神論者(否則怎麽敢做入殮師),如今卻情不自禁去想,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前世今生,或是命中注定…

我前世是什麽人呢,過著怎麽樣的生活呢,有沒有度過極有價值又不留遺憾的一生呢。

更是難免去想一些俗爛的、老套的——

嘿嘿…我和吳端該不會前世…

隻是忽然憶起吳端狼狽的神情、吳端焦黑的手臂、吳端裸露的白骨、吳端流下的鮮血。

回想種種,何月竹眼眶濕潤了,慨嘆著劫後餘生的僥幸。

——吳端,你還好嗎。

他的手向身旁探去,無意識摸到一塊冰冰涼涼的硬物。他偏了偏腦袋,竟與一隻手臂粗細的黑蛇對上了眼。

“嗚——”何月竹嚇得鬆了手,又忽然認出了對方,欣喜道:“你不是吳端的蛇嗎?”

那蛇完全沒理他,緩緩爬下床,越變越細,從臥室門下的夾縫爬走了。

那麽,這是吳端的臥室?

司馬衍說他已經回天乏術,可現在不僅毫無不適,甚至覺得身心都如獲新生般輕快許多。他抬起手臂,才發現那道被餘阿婆劃開的口子不翼而飛。

也是抬起手才發現,上衣也不翼而飛了。

“啊?”

何月竹掀開被子,竟是一絲不掛。

他頓時傻眼。仔細一想,這幾天在山裏摸爬滾打,又九死一生,身上一定臟得不成人樣。此時他卻覺得肌膚格外清爽乾淨,連同頭發都軟趴趴的,沒有一點塵埃,顯然被清理過。

好吧。何月竹能猜出是誰為他洗了身體。

被子裏淡淡的墨香熏出了他眼下的酡紅。雖然打心底感激吳端,但著實是有點...怪不好意思的。

他躺在被子裏如坐針氈,隻想快些見到道長,可赤身裸體...也不方便行動。

躊躇猶豫之際,他忽然摸到枕下墊著什麽布料,抽出展開,居然是上次借給吳端穿的黑色上衣。

“怎麽在這。”

衣服已經被好好清洗過了。他聞到一股自己的氣味,格外親切。

還好這件衣服當時錯買了大型號,湊合湊合夠用。

何月竹連忙套上衣服,逃也似得下了床。

為了確認時間,他拉開窗簾。點點灰塵揚起,紫紅的霞光讓他恍惚,“已經黃昏了嗎。”

落地窗橫亙斷崖之上,將山穀夕照儘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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