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1 / 2)







第277章

“可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冒險了。”武懿宗還是有些忐忑。

相比於武承嗣和武三思, 他連外表上的優勢都沒有,現在還不曾因為武周皇帝登基拿到“該有”的富貴保障,便更是矮了幾分氣場。

那也無怪他對於辦這樣的事情心存惶恐。

武承嗣卻當即打斷了他的話:“你若是不想做, 現在就可以走。但將來若是我與三思因此大功平步青雲,你也不要想我們會抬舉於你。”

“不錯。”武三思的臉上更是閃過了幾分愈發堅決的神色,“冒險?凡事也不過是富貴險中求而已。何況, 這才叫直取要害的法子!”

“若不在這等要事上做些得力的事情,你我要憑借著什麽辦法才能在陛下麵前出頭?”

“憑借你我的文治武功嗎?”

糊名科舉已經用兩年前的結果證明了, 有那位陛下在背後把關,就算他們是親戚關係, 也絕不可能從她那裏得到任何一點優待。

她不會讓他們有走關係的機會。

可若要讓他們從流外官甚至是最底層的胥吏做起, 他們又舍不得自己的家世,自覺不該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而若是想棄文從武,以太子殿下對於軍隊把持的力道, 同樣不可能給他們以任何一點機會。

他們也確實沒有任何一點領兵的經驗。

武懿宗仔細思量了一番,終究還是咬牙回道:“你們說的不錯, 我們若不能直取要害,何時才能有出頭之日!”

那就……乾吧。

擇日不如撞日, 既是要製造太廟被燒毀的輿論,自然是距離武周建立之時越近越好。

他道:“我們近日,便往長安走一趟。”

該說不說,若是沒有武旭輪對李昭德的“告密”加上慫恿,他們三人要往長安去一趟, 根本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聖神皇帝對於朝堂官員的遴選, 早在她還是天後的時候, 就已多有插手,其中對於官員才乾的標準自然是有目共睹。

當年的武承嗣等人, 沒能在那場糊名製舉中拿到周國公的爵位,如今沒能得到敕封,也是理所當然之事。神都之中,可沒幾個人將他們當一回事。

加之洛陽因武周的建立,再不隻是作為長安陪都的身份,近來往複於長安、洛陽之間的車馬不計其數,武承嗣他們混在中間就更不起眼了些。

誰會管三個連官員都不是的人呢?

可李昭德卻很快留意到了這個並不尋常的舉動。

這些武家人原本是沒有必要去長安的。

自聖神皇帝遷都之後,連帶著榮國夫人都已被小心看護,送來了洛陽,如此一來,在長安那邊,他們根本沒有什麽需要登門拜謁之人。

至於是去長安掃墓,更是無稽之談。他們自己的父親大多被埋葬在了貶官外流之地,因此前沒有陛下的準允,他們也不敢擅自將人遷回武家祖墳,再往上數的武華、武士彠這兩輩人,都是被安葬在並州文水,和長安同樣沒什麽關係。總不能是去給韓國夫人掃墓的。

李昭德心中默念了一番武旭輪此前跟他說的話,覺得隻怕真要被那位臥薪嘗膽的小皇子給說中了。

他們是要去長安做一出大事的!

“可就隻有他們幾個人,能在長安乾出什麽事呢?”李昭德有些困惑。

倒也真不能怪他看不起這些人,實在是他們……

恐怕將他們放在長安西市裏都掀不起什麽風浪,要被那些叫賣的聲音給淹沒下去,更何況是整座長安城。

但閒著也是閒著,他還是讓人直接跟上了武承嗣等人的腳步,留意好他們的行蹤。

這事對他來說是真不難辦。

隴西李氏的前麵頂著“隴西”二字,但要在李唐時期爭取權力,在長安城中自有根基,現在要重新將人力物力都轉移到洛陽去,確實還有些束手束腳,可在長安城中遺留下來的人脈卻當真不少。

於是很快,就有一個讓他極度意外的消息,被傳遞到了他的麵前。

“你確定,這是他們近來在長安周遭購置的東西?”李昭德翻了翻仆從送來的那份單據,在臉上閃過了一絲狐疑之色。

武承嗣、武三思和武懿宗三人分頭行事,分別采購了不少硫磺、火油、火絨等物。

這可不像是什麽尋常的舉動。

沒人會覺得他們在購置了這些東西後,是想要連續挑燈夜戰,以備考六月裏在洛陽舉辦的製舉,也不會有人覺得,這是他們想要在關中購置荒地,將荒地上經冬生出的雜草都給焚燒殆儘。

“六郎還有另外一封信給您。”侍從將其遞了過來,“說是直接讓人傳話恐有不妥。”

李昭德接過了這封信,打眼就看到,在這上頭言簡意賅地寫著幾個字:“武承嗣窺伺太廟。”

他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

接到他消息負責盯梢的李家六郎,雖然不是個念書從仕的料子,但辦起正經事來從未有過錯漏。

李昭德也相信,在這等要緊事上,他不會有胡編亂造的行為。

那這“武承嗣窺伺太廟”之事,便真是非同小可了!

他除非是傻了,才會覺得武承嗣等人是在關心太廟有沒有漏雨。

再結合他們近來所購置的東西,便隻有一個可能了——

他們想要將李唐的太廟給燒了!

“天下怎麽會有這等愚蠢之人。”李昭德幾乎是在意識到這個可能性的下一刻,便忍不住怒罵出聲。

“他們不會覺得,憑借著他們的這點小計劃,就真能燒掉太廟吧?”

顯然不可能。

不錯,長安已經不是帝都,就連原本戍守在蓬萊宮周遭的北衙府兵,都已經被儘數調度前往了洛陽。

若論太廟的防衛程度,自然是比起去年下降了何止一個台階。

乍看起來,還真給了一些人以從中做手腳的可乘之機。

但要知道,往前追溯數百年,便已有功臣憑借著生前的功業,配享於帝王太廟之中,到了李唐同樣如此。

太宗皇帝過世的那一年,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中已經去世的便有數人,便如太尉房玄齡,就是這其中的一員,他也因此得到了配享李唐太廟的待遇。

在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的勢力倒台之後,房家的幸存者重新在長安站穩了腳跟。

而自李唐被改換為武周之後,因李昭德此前試圖留意太廟的去留,便獲知過消息,這些人,再加上申文獻公高士廉的後人,蔣忠公屈突通的後人,都曾經對太廟之事有所關注。

相比於並未配享太廟的魏征、長孫無忌、李靖、杜如晦等人,高士廉、屈突通的分量要小上不少,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後人就會對此事疏於關心啊……①

隻怕他們一帶著那些點火助燃之物,就會被人給抓個正著,來上一出人贓並獲。

李昭德都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他們這叫無知者無畏了。

但一想到他們若真乾出了這樣的舉動,將這等荒謬絕倫的造假消息送到洛陽,朝堂上會引發何種熱議,又將會在朝臣之中引發何種反應,李昭德又覺,自己還是不該嫌棄他們愚蠢,而應當說,他們真是再好不過的“盟友”。

“去取紙筆來,我給六郎回一封信。”李昭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激動。

隨侍在旁的仆從當即為他研墨。

可當紙筆具備,即將提筆寫下這封回信,提醒長安那頭切勿將人放跑的時候,李昭德又忽然頓住了筆尖,放任烏墨在紙上氤氳開了一抹痕跡。

仆從隨即就見,李昭德抬起了筆,將那張寫壞了的紙丟在了一邊。

“不對……”

他皺著眉頭,臉上閃過了一縷思量之色:“這樣不對。”

在武承嗣等人采購的東西中有硫磺,在聖神皇帝的那支火槍隊開火後,也能聞到硫磺味。若是直接將人抓獲,他們也完全可以說,他們隻是在為聖神皇帝采購東西,而不是對太廟圖謀不軌。

到時候,豈不是還能讓人輕鬆為他們脫罪?

那也達不到他們想要借此從武家宗親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的計劃。

與其如此……既然武承嗣等人想要行此等劍走偏鋒之道,以促成武周太廟的建立,那他們又為什麽不能再大膽一點呢?

比如說——

比起直接放任長安城中的局勢發展,讓武承嗣等人直接被抓獲在宮門之外,還不如幫他們一把,讓這把他們極有可能想要點燃在太廟之中的火,被順利地引燃。

到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贓並獲!

屆時李唐太廟被燒毀了一部分,也正能讓朝堂之上依然心念大唐的朝臣更覺憤慨。就算不能借此直接將聖神皇帝給拉下台去,也怎麽都能在這當中埋下一根要命的毒刺吧?

那就讓他們先燒好了。

這一把火,可未必是在拉下大唐的顏麵,而是不破不立!

李昭德想通了這些,當即運筆如飛地寫出了另外的一封回信。

為了確保這出大事的發展能夠如他所願,尤其是不能讓武承嗣等人逃脫懲處,他甚至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該當尋找一個機會,拿下一個回返關中公辦的職務。

這應當還是有些機會的……

想來那位皇帝陛下應該也覺得,像是他這等此前出言無狀的人,還是直接離開洛陽為好,卻不會想到,等他再回來的時候,會帶來這樣的一出驚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