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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陰劫 塵夜 7004 字 3小時前






第十章

沒有人察覺,不論是梁杉柏還是祝映台,先前都沒有人察覺這間屋子裏居然還有另外一個人。

明明剛剛屋內還曾大放光明,明明他們都已經在這屋子裏待了不少的時間了,但是直到這個人此時出手,他們才驚覺原來屋子裏早有另一個人在。

祝映台手持桃木劍飛掠向前,然而離那人終究有段距離。對方一出手即是殺招,黑色的袍袖飛舞直擊祝映台,帶出一道凜冽的殺意!想不到此人出手便如此果決,用上了取人性命的一招!祝映台趕不及收撤,好在梁杉柏的反應夠快,在那個人並指為劍攻過來的一刻,他已經拿起什麽東西,擋在了自己的跟前,但聽金石相擊般的

「叮」的一聲,梁杉柏沒事,反倒是對方攜帶著劍氣的手指仿佛吃了個苦頭,迅速回縮。

「阿柏……」

「我沒事。」

情急之下祝映台也沒追問,放下心的同時當即追上去補攻。他本來就不是什麽仁慈的聖母,何況那個黑影居然想要偷襲他的戀人,因此祝映台下手的時候便也存了十足的殺意。明明是一把無刃的桃木劍,此時在祝映台的手下卻揮舞出了死神收割生命的氣勢。那黑衣人顯然沒料到祝映台竟是如此的凶狠,被他這麽一逼,不由得後退了數步,與梁杉柏拉開了距離。

祝映台並不見好就收,反而加快揮舞起手中短劍。原本平平無奇的木劍在這一刻突然由內而外散發出了絲絲縷縷的紅光,紅光如同蠶絲重重疊疊地纏繞了整柄劍身,劍身便開始變化,變得如珊瑚一般清澈透明。祝映台感到自己的後腰在發燙,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貼在自己的身後,操縱著手裏的傀儡線。他因此失去了對自己手腳的控製能力,一次次揮舞著桃木劍要將那個黑影趕儘殺絕。這很不對!他終於在幾乎劈掉對方一隻手的時候發現了問題,他此時拿的明明是一柄普通的桃木劍,不知為什麽卻有了駕馭羅睺的感覺。不,更確切點說,是那柄陰劍正在駕馭他!

祝映台慌張地想要求救,但是有股威壓在壓著他,他甚至連口都沒法開。他的心裏開始彌漫起慌亂和如絲如縷的絕望,他有種感覺,如果沒人能阻止他,他或許會就這麽一直劈砍到自己倒下為止,然而,有隻手適時伸出來,準確地捏住了祝映台的劍身,製止了他的動作。

「映台,看我,看著我。」

聽著聲音,祝映台艱難地轉過臉去,就這一個動作,他額頭的汗水便「嘩嘩」地淌落,然後他看到了梁杉柏。男人的眼裏像是盛滿了萬千星子一般閃爍著光輝,那光輝並不刺眼卻清朗堅定,就如同一隻溫柔的手撫過的他的臉頰心田,深入他的肌膚腠理,最後彙聚停留在他的後腰上。

「啊!」祝映台的嘴裏迸發出一聲痛呼,跟著他便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讓那喊叫再繼續下去。此時他的後腰像是被刀子在切割一般,仿佛有什麽東西沿著那個可怕的惡咒烙印正在他的身體裏遊走,一刀一刀,再來一刀!

祝映台和梁杉柏都停了下來,那個殺手卻顯然不會停,趁著兩人都被牽製住的時候,他飛快地旋身後撤,然後覷準時機又衝著梁杉柏一劍襲來。但是他沒有想到,梁杉柏還有餘裕動起來——他帶著祝映台一起動起來!

如果這個黑衣人是現代人,此時多半會生出一個感慨,因為梁祝兩人此刻的動作就像是在共舞一曲華爾滋一般。梁杉柏側身站在祝映台的身後,一手托著他的腰,另一手控著祝映台的手腕,桃木劍便開始重新動作起來,以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姿態。

剛剛祝映台攻擊的時候,桃木劍的速度很快,此時的桃木劍速度卻顯得又慢又快,說它慢是因為梁杉柏每一劍的起、落、行、止的路線,那個黑衣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說它快則是因為無論看得再怎麽清楚,那黑衣人卻十分詭異地無法避開那一劍又一劍。

一劍掠過手臂,砍傷了肩胛;一劍橫劈腰部,剖開了肌肉;一劍滑過腿側,露出了白骨;一劍又一劍,黑衣人節節敗退。他蒙著麵,露著一雙原本平靜無波甚至顯得有些陰鷙的眼睛,但是此刻這雙眼睛裏的情緒開始劇烈地波動起來。這個人怕了,人的心裏一旦生了愜意,動作便會越發遲鈍,弱點暴露得越多,自然也就愈加危險。但是梁杉柏這裏的情況其實也並沒有好到哪裏去,他有足夠的餘裕製服黑衣人,可惜的是祝映台的身體撐不住。手中的桃木劍不知怎麽就與陰劍羅睺產生了聯係,那柄妖異強大的武器正在絲絲縷縷地侵襲著祝映台的神識,汲取他的生命力,哪怕梁杉柏借力打力,在與那黑衣人的較量中逐步削弱了羅睺對祝映台身體的控製力,祝映台的身體狀況卻仍然在飛快地變差。

就在祝映台快要承受不住的時候,黑衣人突然化劍指為爪,一爪前探,拚了自己的命門不守,抓向了祝映台的眼睛。不得不說黑衣人這一決斷正確至極,梁杉柏固然不在乎自己的身體是否受傷,卻一定在乎祝映台的,所以他退了。趁著這一退間拉開的距離,黑衣人猛地收爪回身,從窗口翻了出去。與此同時,祝映台所承受的痛楚也到了極限,他悶哼一聲,整個人軟軟地倒進了梁杉柏的懷裏。

梁杉柏將祝映台放倒在地,一手試他情況一手卻隨意往後一揮,隨之一團光芒猛然從他掌間迸出。那是一團黑色的光芒,比黑夜更要黑。黑色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出窗外,正中那名逃竄的黑衣人後背,須臾之間,一團黑光爆起,空氣裏彌漫開一股蛋白質被燒焦的臭味。黑衣人驚駭地轉回身來,發現自己渾身已經被黑火所包圍。火焰蒸騰得空氣扭曲,他的麵容也隨之扭曲、變形。遮臉的麵巾很快被燒毀,露出了一張梁杉柏他們曾見過的臉,那是鄭由府的管家老李。老李似乎自知自己今日難逃一死,被黑火團團包圍的他放棄了自救,卻拚儘全力開始凝聚最後的力量,想要向某處示警,一點赤紅的火光在他指尖凝聚,越來越大,宛如一隻破殼而出的雛鳥,馬上將要振翅飛揚。

屋內,梁杉柏將自己的外衣脫下,鋪到地上,他將祝映台輕輕放到衣服上頭,伸手按在他的額頭,隨之祝映台的身體微微一顫,仿佛被凍著了一般,他的手鬆開了一霎。梁杉柏飛快地抽走他手中的桃木劍,又試了試他的體溫,確定沒太大問題,然後才伸手一撐窗台,輕巧地躍了出去。

老李還在拚命地凝聚力量,這位老人的渾身上下,此刻從內臟到肌肉骨骼到皮膚都正在黑火中迅速垮塌,就如同黃油在火中溶解一般,他一半的身體已化為骷髏,另一半卻還覆著焦黑的皮肉,看起來宛如烈火地獄中的惡鬼,十根如蠟油般流淌的手指還在勉強動作,而他手中的雛鳥卻也因此羽翼漸豐,緩緩睜開了眼睛。伴隨著一聲清鳴,火鳥終於衝破火光而出,直飛天穹,速度快得宛如一道流星。然而終究是宛如一道流星,梁杉柏似乎隻是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就在下一瞬間,空中驟然閃過一道黑色霹靂,宛如死神的鐮刀輕輕劃過,便將那火鳥砍了個正著。集聚了老李一身修為甚至是性命的火鳥在剎那間便被無聲地撕裂成兩半,團團的火光變作了火流星,下雨一般輕飄飄地落了下來。與此同時,已經被燒成半具骷髏的老李嘴裏猛然噴出一口黑褐色的血沫,跌倒在地。

他的眼中不再有陰鷙、堅毅,他被燒沒了眼皮的眼球在深陷的眼眶中透著絕望和害怕的情緒。梁杉柏緩緩地走過去,他想要退,但是根本已經沒有辦法再控製自己,骷髏也開始融化了,從下往上,骨骼化為液體,掉落到地上,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滋潤著厚厚的草甸。

「你……你……」老李歙張著兩排森森的白牙,發出含糊難聽的聲音,「你竟然……竟然真的是……」

梁杉柏看著他,隻問了一句:「你是誰?」

老李的眼神在這句話落地的一剎那忽而又一掃之前那些軟弱的情緒轉而迸發出了驕傲,但是很快他就發現梁杉柏的視線移動到了別的地方,順著梁杉柏的視線看過去,老李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他是多麽想把那件東西藏起來啊,可是此時融化得隻剩胸部以上的他已經什麽也辦不到了。

梁杉柏走過去,彎腰,伸手,撿拾,直起腰來看。在他掌中是一塊小小的黑鐵權杖。當看清那塊權杖的時候,梁杉柏的臉色終歸還是變了,他就像是不認識那玩意一般,反反複複地盯著那東西看了數回,最後嘆一口氣,

將那塊權杖塞入了腰間。

那塊權杖上隻寫了一個字,一個「空」字。那是一塊,空門的權杖,這種權杖,梁杉柏也有一塊,在二十一世紀,是他的師父範青山給他的。老李,是空門的人。

梁杉柏回過頭去,不知何時,他這位數千年前的師兄已經悄沒聲息地消失了,黑色的火焰越變越小、越變越弱,最終火焰散去,沒有任何灰燼留下,也沒有在草甸上留下痕跡,仿佛這世間從未有過那麽一個人,那麽一團火。

梁杉柏站了片刻,轉身正要回屋,然而變故再一次發生了。突然之間,一道光箭從他身後以雷霆萬鈞之勢向他襲來,梁杉柏雖然察覺了這一次變故,然而那光箭的速度實在太快,來勢又太過洶洶,以致於梁杉柏想要全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姿勢拔地而起,整個人扭轉了個極大的角度,頭下腳上,堪堪讓過了那支光箭。箭矢呼嘯著奔騰而過,光焰擦過梁杉柏的肩部,頓時留下了一個深深的烙印,宛如被烙鐵燙過一般。

夜色已深,天空中淒淒慘慘一輪弦月,梁杉柏呼吸急促,眼中迸發出精光,一寸一寸地審視著自己的身後。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麽,猛然往旁邊急速退去,幾乎是在同時,又一支光箭射出,洞穿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梁杉柏的腳下沒停,跟著又以詭異的身形往另一個方向移去,而第三支光箭也在此時射出。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很快,密密麻麻的光箭一支緊跟著一支撲向梁杉柏,此時已經不用去尋找光箭的來源,因為那些光箭全數都來自知姑居所旁邊那汪毫不起眼的湖泊。

梁杉柏繞著那汪湖泊飛快地奔跑,他似乎想要接近那汪湖,但是湖中的光箭自然不願意給他這個機會。整片湖水都在靜默中沸騰了,大小不一的光點從湖底飛快地升上來,光點彙成了線,線又織成光的箭網,凶狠地攻向梁杉柏。

如果此時有人見到了這場麵必然會瞠目結舌,誰也不會想到一汪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湖會隱藏著如此可怕的殺

機,更沒有誰能知道梁杉柏如今的實力已經強到了這樣可怕的地步!看似密密麻麻的光網根本沒能傷到梁杉柏太多,儘管他的衣服破裂,身上也有不少小口子,但是與那澎湃得幾乎有如實形一般剛猛的殺意相較,這些傷痕簡直比幼兒弄出來的都不如。

梁杉柏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接近了湖邊,他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將雙手齊齊伸入湖水之中。初始並沒有什麽變化,然而很快便有一團黑色的陰影在湖中蔓延開來,隨之是有如星戰片中密密麻麻的能量光束般的光線炸了鍋似的從湖底反撲上來,然而那黑色的陰影是那麽的靈活,它們跟隨著梁杉柏的手指,仿佛是最靈活的遊魚一般在湖中飛快地穿梭,無論對方如何攻擊,總能在最恰到好處的時候躲開。

而況這種躲開並不是慌亂地逃跑,漸漸的便能看出梁杉柏的手指是在有規律地動作,就像是在結一個印,織一匹布。所以他果然就結了一個印,也織就了一匹覆蓋了整個湖底的布,當那最後一劃落下,最後一針封了線腳,他伸手揪住那張巨大的布料,猛地吸氣挺胸抖手一甩,「嘩」的一聲,整片湖都被掀了起來,原本冰冷的水氣如同被蒸發了一般,落到空中便化為夜霧、夜露、夜色裏毫不起眼的水汽向四方逃逸而去,在梁杉柏的眼前最終隻剩下了一個乾枯的湖底。湖底尚有淤泥,但沒有魚蝦,隻有幾株奇奇怪怪的花草長在裏頭,此外,就是一片反射著光亮的破爛鏡片。

梁杉柏跳入湖中,小心翼翼地接近那片破爛鏡片。鏡片上的光亮還在一閃一閃地跳動,仿佛猶自不甘。梁杉柏彎下腰,審慎地觸碰鏡片,黑色的光線包裹了他的雙手,就像是戴著一副厚厚的防護手套。那塊鏡片顯然有諸多的不甘,甚至在梁杉柏的手接觸到它的一瞬間,它震動著發出了怒吼,伴隨著「啪」的一聲巨響,梁杉柏整個人往後倒退了兩步,他喘著氣,唇角溢出了一絲血線,但是他牢牢地抓住了它。

鏡子上的光華又拚命地閃爍了一陣終於黯淡下去,與此同時,周圍響起了「嘶嘶」的漏氣聲。風婆的袋子如果漏了氣大概就是這樣,無數的氣息向外逃去,一瞬間,那股令人安心的氣息再不複存在,知姑的屋子這一次徹底歸入死寂,黑洞洞的如同一個墳塚。

梁杉柏用袖子擦去唇角的血線,他將已然黯淡的鏡片拿到近前端詳了一陣,確認了自己心中的某個猜想——這是有龍天鏡的碎片!

梁杉柏知道,這次才是真正的陣破,之前知姑雖然肉身已經不在,但她看守的陣還在,守陣的幾分神意還在,但是這一次,她是真的死了。沒什麽可惜的,不過是一個靠有龍天鏡偽裝聖人的騙子罷了!梁杉柏將天鏡碎片隨便地扔進自己的儲物袋中,卻小心翼翼地將湖底那幾株花草連同湖泥一並挖出來,仔細包裹好後才裝入儲物袋中,然後轉身回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的那番光與暗的爭鬥太過強大還是因為陣破的緣故,知姑的房內此時一片破敗。尤其是窗台附近,那裏原本養著一盆生機盎然的草,剛才梁杉柏順手拿起抵擋了老李的一劍,此時原本堅硬無比的花盆自然碎得一塌糊塗,草竟然已經枯死,盆中的泥土也落了一地。梁杉柏正要抬腳跨過,忽然一愣,他迅速彎下身,用手撥弄開那些泥土。在一大堆土塊的最中間,他看到了一汪淺淺的水。其實也不是水,雖然手伸入進去會感覺到液體的流動性和涼意,但是那汪水聚而不散,就像是一塊軟軟的金色琥珀。梁杉柏想了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但覺得似乎是個好東西,於是他將那東西也收進自己的儲物袋裏,走到祝映台身邊。

祝映台還睡著,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濕了,臉上泛著不健康的紅暈。梁杉柏看著他,不知該作何感想。他想著那個傲然屹立在雲中的孤清身影,不知多少年前,那個人從不肯正眼瞧他,每每相見必是拔劍相對,從來從來隻肯留給自己一個背影,甚至不惜自散魂魄,長眠海底,打算就此消散於天地之間,永永遠遠不再與他重逢。

而現在,他們不僅重逢了,還有了最親密的關係,這是多麽值得他驕傲的一件事情——如果,沒有那道絕心咒,如果沒有那些暗流就好了!

梁杉柏低下頭,專注地望著祝映台,然後輕輕地在他臉上落下一個吻。

燃陰,我找了你那麽久。

燃陰,你是我的。

燃陰,我得到了你,就不會再放手了。

燃陰,映台,我的……妻子!

祝映台再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朱方城的客棧之中。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作了一場夢,還是真的經歷了那些事。被請入吳王宮中、見到了聖人知姑像、知姑像毀、自己被打入天牢、夜探皇宮……正在他腦子稀裏糊塗想不清楚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梁杉柏手裏端著一碗味道濃鬱的藥湯走了進來。

祝映台不由得皺起眉頭。他不喜歡吃苦的東西,可是梁杉柏老是逼他吃藥。等等,他又受傷了?

梁杉柏走過來,將藥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後將他扶了起來,給他身後墊上靠枕。祝映台說:「什麽……我……」

梁杉柏將藥湯端過來,舀了一勺吹了吹,繼而又想到什麽,笑著從腰上的儲物袋裏取出幾塊糖果放到一邊:「吃了藥可以吃糖。」簡直是哄小孩子一樣的口吻。

祝映台有點無奈,說:「讓我吃藥可以,好歹也該告訴我是怎麽回事吧?」他看向梁杉柏手裏的那碗藥湯,儘管有著濃鬱的中藥味,這碗藥的顏色卻不是濃鬱的棕褐色,反而清清爽爽,像是一碗蘆薈熬成的涼粉。祝映台有點懷疑,梁杉柏到底是不是真給他弄了一碗藥來。

梁杉柏說:「昨晚你後腰的惡咒發了,傷到了你的身體根本,剛好那個知姑的院子裏長了些靈草,我便取了來給你熬藥。」

祝映台實在記不起來知姑院子裏哪裏有靈草,隻好歸結為自己不懂藥學,他好奇地問:「你還懂草藥?」

梁杉柏說:「在空門的一本藥經裏偶然看到過。」

祝映台說:「那你已經知道我背後的咒到底是什麽東西了?」隻有知道,方才能對症下藥,而先前明明誰都不知道那是什麽。

梁杉柏頓了頓,方才說道:「你先喝藥,喝了我再跟你說。」

祝映台自然不會擔心梁杉柏害他,於是接過那碗看起來不像是藥的藥,一仰脖子,把一碗藥一起灌了下去。

「苦!」藥進了喉嚨順著食道下去才有苦味後知後覺地漫上來,祝映台簡直要抓狂了。這看起來不像藥的藥竟然那麽苦,簡直比他以往喝過的任何藥全部加起來都苦,梁杉柏是不是故意的啊!

梁杉柏手快地剝了一粒糖塞到祝映台嘴裏說:「忍一忍,良藥苦口,可別吐出來了。」祝映台隻得忍耐著那股想要嘔吐的衝動,過了好一會,嘴裏終於有絲絲的甜意彌漫開來,將那股苦味衝淡了不少。祝映台含著糖塊,皺著臉,簡直有種自己去鬼門關走了一遭的後怕。

梁杉柏笑著放下藥碗,給他擦了擦唇角。祝映台說:「現在你可以說啦。」他含著糖塊,腮幫子鼓鼓的,看起來像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般天真可愛,看得梁杉柏身體一陣陣的發燙。他清了清嗓子,借此掩飾了自己的旖旎心思,隨後道:「我也不是知道,隻是猜測。」

「什麽樣的猜測?」

「猜測你背後的惡咒與當日我們曾經在燃廬裏見過的那尾黑龍有關。」

祝映台微微一驚,他回想著那將近三年前發生的事情,當時他和梁杉柏久別重逢,兩人在杜酆的指引下,在燃廬之中看到了一具屍體。那具屍體便是祝映台的前世燃陰,正是在那具屍體的心口他們見到了一條黑色的小龍,繼而那小龍被青白色的火焰所化,留下了一個開裂的墨玉發箍。難道說那是不吉利的東西?祝映台看向自己腰間懸掛著的墨玉發箍,總覺得不該是這樣,可又實在挑不出梁杉柏所說的話的錯漏。墨玉發箍、小黑龍、黑龍烙印,漸漸喪失的觀氣能力……一切都似乎順理成章。

梁杉柏順著祝映台的視線看向那個墨玉發箍說:「那東西裏已經沒有靈力了,帶著也沒什麽。」

祝映台說:「可我為什麽會中惡咒,那不是我的前世嗎?」

梁杉柏的眼神微微閃爍,他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你的前世就是因為惡咒而死,所以他將自己的身體與惡咒一同封印在燃廬之中,直到金英村的顧村長毀了那具肉身,惡咒才被釋放出來,找上了你這個後世。」

似乎對,又似乎不太對。祝映台想不明白,於是換了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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