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2)

燃陰劫 塵夜 6484 字 5小時前






祝映台說:「我的身體狀況難道你比我還清楚?」他說話時雙目炯炯,如同兩泓深潭反射著冷冽的星光。

梁杉柏語塞,考慮良久才道:「我在範青山那裏學過陣法咒語,我懂的總是比你多一點。」

祝映台輕輕笑了一聲,這笑容裏卻有著無限的疲憊。他看著梁杉柏說:「你是不是覺得現在的我很沒用?」他這話說得好輕好柔,以致於梁杉柏一時間竟然無法判斷自己到底有沒有聽到這麽一句話、聽錯這麽一句話,他不知道祝映台到底想表達什麽,他是知道了嗎?不,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他怎麽還能像現在這樣笑著對他?他不是應該恨死他了嗎?

恨死……他……

梁杉柏的眼底湧起了無窮無儘的恐慌,他著急地看向祝映台說:「燃陰……不……映台,你……你聽我說……」

祝映台卻又輕描淡寫地說道:「你啊,老是慣著我,搞得我越來越沒用了。」

梁杉柏高高懸著的心在這時候又悠悠地落了下去,就像是遊樂場裏的海盜船,從製高點擺蕩而下固然沒有危險,卻讓人心悸不已。原來他是這個意思,他並沒有想起來。還不等梁杉柏鬆口氣,祝映台卻又說了下去:「因為你,我現在變得又沒本事又蠢,你可覺得滿意了?」

梁杉柏的心又重新吊了起來,如果說剛才他還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祝映台什麽也沒有想起來,什麽都還不知道,那麽祝映台此時的這句話卻狠狠地刺穿了他那兩團堵在耳朵裏自欺欺人的棉花球。

祝映台說:「在齊國王陵前看到那道門的時候我曾經聽到那些怪物對我喊過一句話,它們說……」祝映台低下頭慘澹地笑了一笑,「它們說我和它們是一夥的。」

「不!你怎麽可能跟那些虛無深淵裏的垃圾一夥,你不是!」

祝映台冷冷地看向梁杉柏,被他那樣的眼神注視著,梁杉柏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他感到頭皮發麻,口中發乾,整個人就像是在油鍋裏活煎,煎熬無比。他從以前開始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要不是這樣當初也不會敢於進了那個鬼氣森森的祝府給祝映台送成績單,就不會有毅然決然拜師學藝試圖追上祝映台的過往,儘管他這一世走過的過往裏也有自己當年計劃的影子,但是那仍然是他自己的選擇、自己走過的路,他對祝映台是真心的!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感到無比的害怕,他害怕祝映台的一個眼神甚至一個細微的呼吸,因為他不知道下一刻祝映台的嘴裏會吐出什麽樣的話語來。

是謾罵或是詛咒,又或者是對他的宣戰?在金英島上,知道了祝映台和常雲的過往的時候,他就曾經無比痛恨那個早死了幾千年的男人,因為那個人那麽深地傷害了祝映台的前世燃陰,害得他沉島葬己,險些魂消魄散,如果不是杜酆存了一己私念,行非常法助他重入輪回,他根本無法再遇到祝映台。然而當日的一切憤慨如今都成了抽到梁杉柏臉上的巴掌,因為梁杉柏就是常雲,常雲是梁杉柏的前世之一!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巧合,祝映台重入輪回,但由於某些原因,記憶缺損了一大塊,又在童年時遇上了上官家獻祭金剛夜叉明王的事情,於是他無知無覺地在世間行走了十多年,直到遇到梁杉柏。他想起了前世的事情,甚至記得前世與自己發生瓜葛的男人叫做常雲,可是他仍然不記得常雲的相貌。在他的記憶裏,那就像是一塊被挖掉的拚圖,一直空缺著,始終無法填滿,而梁杉柏也一直沒有想起來過去的一切,還為了保護祝映台而被金剛夜叉明王啖吃了魂魄,險些變成無知無識的護法神,然而歸山靈池那一跳不知怎麽就把梁杉柏的命數重新糾正過來,他想起了過去的一切,那麽也就知道了一切並不是巧合。

因為,在這個年代也有範青山。

因為,範青山是海客,是有龍氏。

梁杉柏此時並看不到遠在那片寬廣的大陸上發生的事情,但是他用想的也能知道。瀏河鎮畔古宅裏的陣法原本是他計劃中的一環,卻因為範青山的破壞而失效,如果不是他陰錯陽差回溯時光在這個時代醒來,或許他就真的醒不過來了,而那個人在二十一世紀還曾笑咪咪地收他做徒弟。如今回想拜師學藝的那四年,梁杉柏心中好生感慨,但是梁杉柏此時卻沒空感慨,因為海市上空的那片越來越大的陰影,因為祝映台此時看著他的眼神。

他十分艱難地組織措辭道:「映台,有些事情跟當初已經不同了,我對你是真心的。」

祝映台說:「這麽說你是用那隻怪物來表真心?」

梁杉柏被他噎了一下,卻不敢生氣,因為千錯萬錯的確都是他的錯。他做小伏低,放軟了聲音道:「那個東西不是我招來的,我現在根本沒有那麽大的本事。」他看著祝映台,小心翼翼,像個普通家庭犯了錯的丈夫,或者是答應了戒煙卻被發現還在偷抽,或者是說好了今晚不加班回家慶祝結婚紀念日結果因為一通電話就離席而去,總而言之,他看起來很想祝映台就這麽發一頓火,揪著他的耳朵罵幾句或者讓他跪個鍵盤搓衣板什麽就放過他,電視裏也都是這麽演的,但是,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犯的錯比偷摸抽煙、結婚紀念日缺席甚至是出軌外遇都嚴重多了,因為他……幾乎害死了祝映台!

祝映台再也不看梁杉柏,而是抬頭看向天空。那片陰影越來越龐大,隱隱竟然有了遮天的架勢。海市裏的人們終於發現了事態的嚴重性,有些人開始逃跑,還有些人取出了自己的兵器或是法器,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到處都是忙碌的足音,隻有梁杉柏和祝映台這一塊是靜止的。小刺蝟思悠已經不哭了,他睜著驚恐的眼睛,時而看看天空,時而又看看他們兩人。小家夥已經知道此時這兩人之間的矛盾絕不是他哭一場或是撒個嬌就能解決的,所以他害怕極了。

祝映台說:「如今你的目的幾乎已經達成,我的能力十去七八,心上蒙塵,惡咒深種,我已經再也不能對你造成威脅,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地把你那些惡心的幫手喊來了,我雖然無力阻止,倒也能試著死於戰場!」

他這番話說得既輕又靜,但在梁杉柏聽來卻猶如九天戰鼓齊鳴,轟得他耳膜震痛,心如刀絞。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很想這麽為自己申辯,但事實勝於雄辯,既然因果已在此一一顯現,蒼白的言語又能起到什麽作用呢?他隻能伸出手去,緊緊地握住祝映台的肩膀說:「映台,你相信我,這隻虛無深淵的怪物和我根本沒有任何關係,它不是我召喚來的,甚至那東西就是來找我麻煩的,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你身上的惡咒我也會想辦法解決的,真的!」

祝映台沒有回答,他隻是冷淡地看著梁杉柏,眼裏的疏離、懷疑之意已經是那麽明顯。那兩道眼神就像是兩把冰刀把梁杉柏的心紮了個透穿,他卻連一句埋怨都不敢吐露。因為那都是他自找的。

梁杉柏你這個蠢豬!你簡直再蠢沒有了!他在心裏痛罵自己,可是事已至此,又待如何?便在此時,海市上空響起了「哢擦」一聲脆響,梁杉柏猛然抬起頭來便看到了一道長長的黑線出現在空中。就像是一個頑童偷取了祖父名貴的狼毫在牆上大大地塗了一道,那條黑線絕無美感可言,觀之便讓人心生煩躁,而梁杉柏知道那絕不是什麽頑童的塗鴉,那是守護海市的結界破了。

既然有了開始那麽便不會停下,伴隨著「嘁嘁喳喳」的碎裂聲,海市上空的裂痕越來越大並向著四麵八方蔓延開去。無數結界陣法被摧毀,碎片如同透明玻璃一般掉了下來,如果是現代人看到這一幕想必會抱頭逃竄,但是那些結界碎片其實並不是玻璃片,所以它們在掉落的中途便消失了,就仿佛從來沒有在世間存在過一般。永遠不會動武的和平的海市終於迎來了滅頂的災難,而這災難其實並不隻在海市發生。海市看起來不在人間,但它終究在人間,因為海市是在人間的基礎上用法術構築出來的虛幻的空間。

此時,在整片廣袤的大陸之上,從高聳的山峰到低矮的峽穀盆地,從滔滔的江水邊到秀麗的深山溪流旁,到處都是仰頭望向空中的生靈,那裏頭有凶猛的虎、狡猾的豹、溫馴的牛、忠誠的狗,有各種飛禽走獸,當然還有人,就算是花草樹木倘若有靈,想必此時也是會抬頭瞧一瞧的,因為這整片大陸的天空之上此時都出現了那個碩大無朋的影子。這個世界就像是被人用一床厚厚的被褥捂了個嚴嚴實實般,星月隱遁,青空不在,一股死寂的氣息漸漸從天上蓋了下來,把所有人都悶在了裏頭。

胡晉也在看著空中,過去的日子裏,他帶著那七名死衛在極短的時間裏不眠不休跑了數千裏的路,期間殺了十三名海客,破了五座陣法,也死了六個自己人,他隻想趕在那名海客的領頭人範青山之前把所有失序的、脫軌的東西扭轉回來,他要讓他的王拿回一切,重新降臨這世間。儘管這已經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了,他那時候為了配合王的計劃放棄了自己尊貴的身分,改變了自己的記憶,投入人世之中,無數年過去,那個計劃一直沒有成功,而他也在一次次的輪回之中忘記了過去的許多事情。他成了齊國的大祝,在看到王姬接待的那名海客之時雖然有了幾分不明原因的震蕩,但是因為那個時候真正的王還沒回到世間,所以他並沒有拿回自己的記憶,也保住了自己的安全,直至牛山陵開,地界門現,他看到梁杉柏和祝映台兩人聯手封印了那扇界門,他才隱約想起了點什麽。之後,他送走了上官烈他們,自己卻留了下來,留在深深的牛山陵中,名曰修繕墳墓,其實卻是一點一滴地拿回了過去的一切記憶。因此,他知道了梁杉柏便是他的王,祝映台則是他的王的敵人,他也發現了這麽多年來他的王始終沒能醒來正是因為那些海客的阻撓。無數年來,胡晉們希望自己的王梁杉柏蘇醒,而那一頭,範青山們則希望他們的信仰祝映台蘇醒,光陰無情,在滔滔的時間長河中,兩方竟然已經彼此對峙了那麽久卻誰也沒能獲勝。現在,他終於千辛萬苦地召喚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忠誠部下試圖破壞範青山的部署,也做好了與範青山同歸於儘的打算,結果現在卻發現比起範青山,更等不及的竟然是他的族人!——他們的王已經離開地界太久太久了,空著的王座總會惹人眼熱,一百年、兩百年或許不算什麽,但是一千年、兩千年呢?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王的那個計劃雖然看起來成功了,卻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我不會讓那些東西阻撓您前進的步伐!」他無比虔誠地說道,而後緩緩地張開雙臂,一團熾烈的光芒便顯現在了他的指尖。世人皆道胡晉是不世出的卜筮天才卻不知道他更擅長用光焰攻擊別人,更加讓人想不到的是,這樣一位看起來聖潔無比的大巫竟然來自傳說中肮臟邪惡的地界。現在,胡晉想要以一己之力對抗虛無深淵中最最可怕的一隻怪物,他能做到嗎?恐怕包括胡晉在內,沒有人能得出肯定的結論,但是世間有很多事就是如此,你總不能因為做不到就不去做,因為那樣你的心會不安。胡晉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也就這樣做了。他開始發光,就像是一輪冉冉升起的太陽,預備向天上的怪物發起自己的致命一擊!

那一頭的梁杉柏見祝映台仍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由得急了,他緊緊抓著祝映台說:「真的,映台,你就再相信我一次吧!」

祝映台垂下眼來,輕聲道:「我就是相信你,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梁杉柏的心被祝映台的幾句話戳得千瘡百孔,他疼得幾乎要掉下眼淚來。他多麽想要跟祝映台找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他想把過去的事情都說清楚,想要認錯請求祝映台的懲罰和原諒,想要將祝映台緊緊擁在懷中,但是現在不是時候,他隻能咬咬牙說:「映台,我過去確實是錯了,但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現在不是說我們倆之間事情的時候,等到把這個東西解決了,我們再來談其他的好嗎?」

「解決?」祝映台卻冷冷一笑,「那不是你的部下嗎,時至今日難道你還打算在我麵前偽裝下去?」他抬起頭來,蒼白的臉孔上唇角揚了起來,唇瓣豔麗得令人心驚,白與紅的對比無比鮮明,令梁杉柏心驚肉跳。梁杉柏努力按捺下自己不安的情緒,儘可能清楚地解釋道:「這隻怪物真的不是我的部下,它是地界虛無深淵中天生天養的產物,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當年我就是因為它太過暴戾和嗜血,才費儘心思把它鎮在虛無深淵底下, 我沒想到那些人為了搶奪一個王位竟然會愚蠢到把這東西放出來追殺我。」見祝映台不言不語,唇角譏誚之意更濃,梁杉柏心煩意亂,他道,「我沒騙你,其實這東西你也知道,因為它叫做昭。」

「昭?」祝映台終於給出了除了嘲諷之外的反應。

「對,昭。」梁杉柏小心翼翼地說道,「我懷疑後世上官烈家那隻昭跟它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那隻昭就是從這隻昭進化而來。」

祝映台仔仔細細地看著梁杉柏,那眼神專注得令梁杉柏感到了害怕,過了許久,祝映台才輕笑起來,他說道:「原來如此,那看來我們這次的對手很不好對付,你我還是應當以解決這個怪物為優先考慮的事情。」

梁杉柏是想著要說服祝映台,但是此時祝映台真的似乎被他說服了,他卻感到了強烈的不安。他呆呆地看著祝映台,竟然在一瞬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突然,他心頭一震,猛地一把抱住祝映台,兩人同時往旁邊摔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聲響,磚石飛濺,塵土飛揚,兩人原先所站的地方霎時間竟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本來離他們站得很近的人不少都已經消失了蹤跡,有的是被埋進了土裏,還有的被炸了個四分五裂,連具遺骸都沒剩下。

「思悠!」祝映台一爬起身,便著急地喊了一聲。

「我在這裏,師父。」思悠的聲音從近處傳來,祝映台這才發現小刺蝟不知何時變回了原形,牢牢地扒在梁杉柏的肩膀上。

梁杉柏也爬起身來,正抬頭看向天空,那片黑影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個圓球狀的東西,那些圓球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黑影之中,看著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大部分的圓球都隻是鼓突出來的狀態,像是一個個膿包,隻有離他們不遠處的某個圓球此時正不合常理地閃爍著光芒,如果仔細點看便會發現那並非圓球自身散發的光芒,而是有一團光芒在和圓球相爭,但是很快,那團光芒就被圓球吞沒了,天空之上又恢複了一片黑暗。

「靈光祭司?」梁杉柏一愣,心念電轉間便已經完成了推算,胡晉的身世和現在的處境也躍然眼前。他自從漸漸恢複以來,再次看到胡晉的時候便有些懷疑了,但是胡晉一直沒有表現出異常,他也一門心思撲在跟祝映台的前世糾葛上沒能顧上,此時方才確認胡晉便是當年他在地界的忠心部下之一。

一團光芒湮沒了,跟著是一團又一團光芒閃爍在空中,梁杉柏知道那是胡晉在拚儘全力攻擊昭,但是很可惜,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是昭的對手,即便胡晉此時仍是當年地界赫赫有名的靈光祭司,還是全盛之時的狀態,單獨一人也絕不可能是昭的對手。

梁杉柏心中感嘆,過去了無數年,很多事情都變了,卻沒想到自己還能有胡晉這樣一個忠心耿耿的部下,然而他此時也早已不是當年地界之主的身分,即便他想要救胡晉也根本沒有能力,何況他如今所想的就隻有保住祝映台而已。

果然,靈光撞著昭的影子根本撼動不了那龐大的怪物。有幾次那些光芒燃燒得仿佛小太陽一般,撞進黑影之中造成了一些鬆動,人們依稀仿佛可以看到黑影如同墨水被稀釋,有單薄的幾縷星光透入,但是不過剎那之間,靈光便又被完全吞沒,而黑影也變得愈發濃重起來。

此時整個人界的所有人都在關注這場戰鬥,胡晉明明隻有一個人,再往寬了說,此時他身邊也就隻剩下了一個帶傷的部下,但是靈光與黑影的爭鬥卻仿佛在每一個區域都存在,所有生靈隻要仰著脖子都能看到這場戰鬥。

因為那片黑影實在太大、太強大了,以致於所有人都感到了絕望,那些王室宮廷花極大代價養著的巫者大祝在這時候竟然沒有絲毫用處,有些國家的諸侯一怒之下甚至還斬殺了自己過去辛苦供養的大巫,然而即便鮮血如何染紅地麵,做不到仍然是做不到。人類在昭……不,應該說隻是昭的一個影子麵前便已經潰不成軍,絕望哭泣,更遑論昭本體的出現?胡晉的出現帶給了人們希望,這時此界不知有多少人正跪地為那團光芒的主人祈福,希望他能夠拯救他們,如果讓這些人知道這些聖潔光芒的主人自己也是一個地界來的邪祟,不知道會造成多大的震動!

胡晉和他的部下很努力、很努力,他當然不是為了人類,早在小草屋裏看到海客們的陣法之時他雖然說過這人界即將易主,但現在這還不是他的王的人界,隻不過他的王此時在人界,所以胡晉才會為了人界拚命。然而可惜的是,結果是注定的。

當聖潔光芒中夾雜的腐雨被蒸發殆儘的時候,胡晉唯一剩下的那個部下也倒下了。當光芒變得越來越弱的時候,那麽胡晉也快要倒下了。黑影上的圓形鼓起就像癩蛤蟆身上的毒瘡,讓人見之生厭,尤其是現在那些東西開始蠢蠢欲動了,更是讓人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當那些毒瘡動得越來越厲害,簡直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了一般之時,人們看到天地之間升起了一輪太陽。

不是剛才那種因為光芒明亮所以比喻中的小太陽,而是那輪太陽真的升了起來。不知從這片大陸的哪個地方,有團光芒從地麵飛快地移向空中,梁杉柏知道,那是胡晉在燃燒自己最後的生命,所以他果斷抓住祝映台說:「我們走!」

「走?走去哪裏?」祝映台並沒有立刻跟梁杉柏走,他的態度看起來有些疑惑,還有些梁杉柏說不上來但卻令他感到十分焦躁的沒來由的輕佻。

梁杉柏急得不行,他飛快地道:「我們必須離開這裏,這個世界的本來走向不是這樣的,就是因為我們倆回溯時光到了這個年代才會造成了昭的入侵,再這樣下去,這整個世界都會毀滅。如果這個世界毀了,那麽我們那個未來的世界也就沒了,我們倆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哦?」見祝映台還是狐疑地望著自己,梁杉柏深深吸了口氣:「對不起。」

「你想乾嘛?」祝映台下意識地往後退去,然而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低頭一看不由大驚,不知何時,梁杉柏的影子拉長成了一道長長的黑影,纏上了他的腿,「你!」祝映台奮力掙了幾下沒能脫身出去,一咬牙舉起常安就要劈斬,然而梁杉柏的動作顯然比他更快,祝映台隻感到後頸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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