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的話說,張連虎起初表現得頗為友善,是等到他把八仙樓的買賣做起來後,才逐漸露出豺狼本性。
張連虎不僅時常勒索他的錢財,現在還對他的買賣經營指手畫腳起來。
一會兒要把八仙樓的酒水全換成他喜歡的,一會兒又嫌棄酒樓晚上無趣,要他去養一批漂亮的歌舞伎,專門陪客人尋歡作樂,向樊樓看齊。
什麽陪客人,其目的不就是陪他嘛。
胡掌櫃曾忍無可忍,試圖反抗,可改天就有人往他的宅子扔死雞死鴨,嚇壞了他的老母親。
胡掌櫃慫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使出唯一的招數,把酒樓轉讓出去,找個替死鬼。
“做這種事我一直很是愧疚,太缺德了不是,後來聽說你租下了廣聚樓,我心裏反倒鬆了口氣,沒害著你。”
溫仲夏不知道他是真心道歉,還是事後來找補,不過看他目前態度良好,她也不想把關係弄僵。
她問:“那胡掌櫃現在是如何打算?”
胡掌櫃望著窗外又嘆了口氣,他是真發愁啊,愁得人都消瘦了。
溫仲夏上一回見他還有三層下巴,現在隻剩兩層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現在不再對外轉租了,省得禍害別人,我怕遭報應。”
按照當初簽的契約,他的八仙樓還剩兩年多。
要麽他熬到契約日期結束,到期不續,把酒樓還給他。當然這個前提是到時張連虎真能按照契約辦事。
此外還有一種可能,張家某天突然倒台就好了。
這樣一個縱容兒子在外麵惹是生非的官員,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胡掌櫃每天晚上躺床上祈禱官家幾時能出手,摘了中書舍人的烏紗帽。
沒有父親的庇佑,看張連虎還能得意到哪裏去。
不過這種話他隻敢和自己夫人私下悄悄說一說,對外怕隔牆有耳。
“溫掌櫃,我盼著你的酒樓開起來後,生意越紅火越好,就算把我八仙樓的客人搶走都沒關係。”
溫仲夏樂了,還是頭一回從同行嘴裏聽到這種話。
不過她能理解,他是想著如果八仙樓買賣慘淡,指不定張連虎會一腳踹了他,另尋旁人接手。
胡掌櫃為了擺脫這個燙手山芋,竟連錢都不想掙了,看來真是吃儘了苦頭。
溫仲夏頗為同情他,隱晦提醒道:“就算現在拿他沒辦法,也不能自暴自棄,日子總還是要過的,有些東西該存證的存起來,萬一以後用得上呢。”
胡掌櫃不大的眼睛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道:“說的在理。”
要是有喊冤的機會,他拿不出實證,也是白瞎。
“溫掌櫃,我今兒來其實還有一件事。”
他嚴肅道:“據我觀察,他對你沒有死心,你以後可千萬得小心些。”
他在包廂門口偷聽到張連虎和手下說什麽“姓溫的小娘兒們遲早是我的”之類的話。
他曉得這個紈絝子弟的歹毒手段,怕溫仲夏吃了虧,故而走了這一遭。
溫仲夏斂起神色,“多謝胡掌櫃提醒。”
胡掌櫃說完這些,心裏舒服了許多,又喝了一杯香噴噴的奶茶,才起身告辭。
溫仲夏在酒樓監工一直到傍晚,才回到溫記百味。
“七娘,我餓了,給我做一碗炸醬麵。”
“好咧,馬上就來。”
中午忙著和工匠們探討酒樓改造事宜,隻隨便吃了兩個肉包子,這會兒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給我也來一份炸醬麵。”杭曜的聲音驟然響起。
溫仲夏失笑,這人還真是會挑時辰,她剛到店,他就過來了。
沒一會兒,兩大碗炸醬麵端上桌。
醬褐色的濃稠醬汁鋪滿了麵條,肉眼可見裏麵還有顆粒分明的肉丁,旁邊還碼了一些胡瓜絲和蔥絲。
溫仲夏顧不得和他寒暄,執起筷子趁熱大力開始攪拌麵條,使得麵上裹著醬,醬味沾著麵。
細長的手擀麵條格外有勁道,醬汁醇厚噴香,濃鬱的肉味、醬香味和蔥味,交融在一起,帶來了豐富的層次感。
溫記向來大方,裏麵的肉丁顆粒不小,軟糯鮮香,咬到胡瓜絲和蔥絲,又能在濃稠的醬汁口感中帶來幾分清爽,絕配!
反正和杭博士認識這麽久,她也無須裝淑女,吃炸醬麵就是要大口。
她喜歡轉著筷子將麵條卷上,一口下去滿足極了。
杭曜看她吃得這麽香,嘴角止不住上揚,不知不覺也跟著她大口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