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君說得嚇人,但那柳毅偏是不怕死的硬骨頭……他梗著脖子說,義士可殺不可辱,若要見殺,就此請便。”①
說書先生用折扇拍了一下掌心,嘖嘖搖頭道:“那錢塘君貴為一方龍王,幾時有人敢在他麵前這般說話,旁邊的蝦兵蟹將都嚇得幾乎要現出原形咧,至於那柳毅嘛……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他賣了個關子。
聽到最後熟悉的話,眾人哦喲一片,都沒聽夠,但也沒辦法,習慣了。
兩個小孩大膽問先生明兒來不來,得到肯定回答後,歡喜雀躍。
有幾個大人解開錢袋,打賞了幾個錢。
“多謝。”
看著錢匣子裏稀稀拉拉的銅板,路永神色平靜,正準備合上蓋子時,突然有人放進來一片銀葉子。
路永詫異抬頭,一個身披緋色鬥篷的俏麗小娘子站在桌前,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身旁還站著個身材高大的女人。
路永很快斂起神色,淡聲道:“多謝姑娘捧場,不過區區一則小故事,不值得姑娘如此破費。”
他把銀葉子拿起來,還給她。
“我覺得先生說得好,我聽得開心,那就值得,先生收下吧。”說話的人正是溫仲夏。
路平思量了一下,便將銀葉子放回匣子,又道了聲謝。
溫仲夏看他收拾東西,問道:“先生現在是要回家?”
路平道:“天色將晚,大家都要回家做飯,沒人聽,我也該回去了。”
“先生,可想過換個地方說書?”溫仲夏開門見山。
路平手一頓,“換個地方?”
溫仲夏笑道:“我便直說了,我是溫記酒樓的掌櫃,想請您去敝敝酒樓說書。”
路平聞言不禁多看了她兩眼,竟是個女掌櫃。
“路某無名之輩,掌櫃的怎麽會想到找我?”
溫仲夏道:“先生謙虛了,我在這裏聽了兩三天,先生口若懸河,能說會道,實在不該埋沒於此。
敝酒樓正想找一位說書先生,路先生願意的話,酬勞上必不會虧待於先生。”
溫仲夏這幾天一直在找說書先生,恰巧聽到過一客人說有個先生在路邊擺攤說書,講得挺好,她便親自來聽了聽。
著實不錯,短短一個小故事都能被他講得生動離奇,首先業務能力上便過了關。
溫仲夏又讓蘭姑去私下調查了一下,原來路平年過四十,多次科舉不中,生活困窘,不得已之下才擺攤說書。
路平雖科舉失利,但其實學識過人,隻不過他的才學可能在考試上不大靈光,用在嘴皮子上倒是十分出彩。
溫仲夏正需要這樣的人才。
路平卻並未在意豐厚的酬勞,起身慢悠悠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回話道:“承蒙溫掌櫃看得起,路某說書能混口飯吃已然心滿意足,才疏學淺,擔當不起貴酒樓的重任,還請溫掌櫃另請高明吧。”
他把錢匣子、書本統統放進布袋裏,挎上便要離開。
蘭姑小聲嘟囔:“這人脾氣還挺傲。”
溫仲夏快步跟上他,“路先生,您別急著拒絕,您會靠說書養家糊口,想必也是愛這一行當,我這裏有個故事,您不妨看了之後再做決定。”
她將事先準備好的幾頁紙遞到他眼前。
路平掃了一眼,情不自禁接過去,每一頁都寫滿了字。
溫仲夏含笑道:“這隻是故事的開頭,您看過後,如果有興趣就來馬行街溫記酒樓,我恭候您的大駕,如果沒興趣,那任憑您處置。”
說罷輕笑點頭,轉身招呼蘭姑離開。
蘭姑問:“掌櫃的,這有用嗎?像他這樣的落魄書生,東京遍地都是,他不來,咱們換一個便是。”
溫仲夏悠悠道:“書生是多,但嘴皮子利索的可不多,說書不是人人都乾得好的,且看看吧,我覺著八成有戲。”
之前被杭妍纏著講郭靖和黃蓉的故事,她便整理出小半本書,那丫頭喜歡得不得了,直呼奇書。
溫仲夏就不信查先生的武俠大作還征服不了一個古人。
果然,不出一天,路平便出現在溫記酒樓的大門口。
“先生您慢點吃,喝口豆漿,別噎著。”
路平來得急,早飯都沒吃,溫仲夏趕緊給他上了兩個老大的糖油餅。
糖油餅已經放了一會兒,有些涼了。
但沒關係,這小吃就是越涼越酥,一咬嘎嘣脆。最外麵那層糖麵皮顏色棕紅,油香中透著甜味,內裏鬆軟,十分夠味。
油炸的糖油混合物,就沒有不好吃的,配著豆漿、豆花,味道更是妙極。
路平顯然也是餓狠了,大口吃下一個糖油餅後,又咕咚咕咚灌了半碗豆漿,有些不好意思道:“找貴酒樓費了些時間,吃相不雅,大家別見怪。”
溫仲夏微微驚詫,他竟是一路走過來的,那得是多早出門啊?
路平天還沒亮便出了家門,更準確的說是,昨晚半夜未睡,心裏一直在惦記著溫掌櫃給的那幾頁紙上的故事,太精彩了!